讲台上。
王牧之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狂热与激动，瞬间凝固。
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猛地。
一僵。
“嗯？”
“王长老怎么不说了？”
“这是讲到最关键的地方了啊！”
台下的弟子们，还沉浸在对那上古秘辛的无限遐想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讲台上那具苍老身躯内，正在发生何等恐怖的风暴。
“噗！”
王牧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
他想开口。
想强行压下那股在经脉中疯狂冲撞，如同脱缰野马般的邪异力量！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股由《九转生死诀》悄然引动的“咒文”，就像是一滴滴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引爆了他体内所有同根同源的力量！
他修炼了数千年的，那套来自“守密人”组织的根本功法，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之前的红润，变为惨白，又从惨白，化为一种诡异的青黑。
一道道黑色的纹路，如同邪恶的蛛网，从他的脖颈处开始蔓延，迅速爬满了他的整张脸！
“不……”
王牧之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而嘶哑的嗬声。
他想求救。
想向云雾深处的那几位太上长老传音。
然而，他连一丝一毫的灵力都无法调动！
所有的力量，都汇聚成了一股毁灭的洪流，朝着他唯一的宣泄口——天灵盖，疯狂涌去！
下一秒。
在全场数万道惊愕的目光注视下。
“嘭——！”
一股漆黑如墨，精纯到极致，充满了无尽血腥与怨毒气息的黑气，猛地从王牧之的天灵盖冲天而起！
那黑气凝而不散，在半空中化作一道数十丈高的狰狞魔影，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死寂。
整个传道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魔……魔气？！”
“怎么可能！那是王长老啊！”
“我眼花了吗？德高望重，浩然正气的王长老身上，怎么会爆发出如此恐怖的魔气！”
震惊！
骇然！
颠覆！
“不好！”
最高处，云雾缭绕的贵宾席内，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炸响！
书院院长那威严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抑制的惊怒！
然而，一切都晚了。
王牧之体内的魔气爆发，就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就在同时！
轰——隆——隆——！
整个传道殿，不，是整个天道书院所在的仙山群，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如同地龙翻身！
如同天崩地裂！
无数弟子站立不稳，东倒西歪，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地震了！”
“护山大阵！快开启护山大阵！”
但，这股震动，并非来自外界。
而是源自……脚下！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从传道殿的正下方传来！
所有人惊骇地低头看去。
只见那由万年青罡岩铺就的，坚不可摧的殿堂地面，猛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裂缝如深渊巨口，疯狂向四周蔓延！
紧接着。
一道刺目到极致的血光，从地底深处，冲天而起！
那血光充满了暴戾、怨恨、绝望的气息，瞬间将整座神圣的传道殿，都染成了一片令人作呕的血红！
“那……那是什么？！”
一个长老失声尖叫。
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一座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阵法，从那裂开的地底深处，冲破了层层叠叠的封印禁制，以一种最野蛮、最粗暴的方式，缓缓升起，彻底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那阵法呈圆形，直径超过千丈！
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血色晶石构建，上面刻满了亿万个扭曲哀嚎的怨魂符文。
阵法的边缘，连接着无数条深埋于地脉深处的能量管道，如同怪物的血管，正疯狂地抽取着整座仙山的灵气！
磅礴的血气，在阵法上空汇聚成一个巨大而缓慢的漩涡。
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吸进去，彻底撕碎！
贵宾席上。
楚墨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倒映着这冲天的血光。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一模一样。
这阵法，与他在万宝楼地底见过的【血饲之阵】，一模一样！
不。
不是一模一样。
这座阵法的规模，比钱多多地下的那个，大了何止十倍！
也比影七记忆中的任何一处据点，都要宏伟！
这，赫然是“守密人”组织在中州布下的，最核心的阵眼之一！
而更让人头皮发麻，肝胆俱裂的。
是那血色大阵的最中央！
那里，用一道道怨气锁链，囚禁着几十个气息奄奄，宛如风中残烛的身影！
他们身形枯槁，神魂黯淡，仿佛已经被榨干了所有的生命精华。
但他们身上那破烂不堪的服饰，却让在场所有的书院高层，如遭雷击！
核心弟子！
亲传弟子！
甚至……还有两位曾经的学员榜前十天骄！
这些人，全都是近年来在书院记录中，“外出历练时离奇失踪”，或是“闭关时走火入魔，意外陨落”的绝顶天才！
此刻。
他们，全都像牲畜一样，被囚禁在这座血腥的魔阵之中，成为了维持阵法运转的“祭品”！
真相！
一个血淋淋，残酷到让人无法呼吸的真相！
以一种最惨烈，最直接，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大白于天下！
“王！牧！之！”
云雾之中，书院院长那苍老的声音，已经不再是怒吼，而是一种蕴含着无尽杀意与痛心的咆哮！
“孽畜！你该死啊！！”
轰！
一只由浩然正气凝聚而成的擎天巨手，撕裂云雾，带着毁天灭地的威能，朝着早已魔气滔天，神志不清的王牧之，狠狠拍下！
“清理门户！”
“杀！杀了这个叛徒！”
“为死去的弟子报仇！！”
其余几位太上长老，也同时出手！
剑光！雷霆！神火！
数道大乘期大能的恐怖攻击，瞬间将讲台区域彻底淹没！
一场惊天动地的内战。
在人族第一圣地，在这座最神圣的传道殿内。
彻底爆发！
混乱。
前所未有的混乱。
惊恐的弟子们四散奔逃。
愤怒的长老们围攻魔头。
冲天的血光与浩然正气疯狂对撞，整座传道殿都在哀鸣、崩塌！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场惊世骇俗的战斗，和那座耸人听闻的血阵所吸引。
没有人注意到。
在这片混乱的角落里。
那个一手掀起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正缓缓站起身。
楚墨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仿佛事不关己的表情。
他看了一眼那打得天崩地裂的战场，又看了一眼那缓缓升腾，即将彻底激活的血阵。
像是看了一场无聊的戏剧。
他转过身。
对着身后那两个如同雕塑般的身影，轻轻地摆了摆手。
“走了。”
“戏，看完了。”
他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朝着传道殿侧门的一个阴影角落走去。
萧红雪麻木地跟上，依旧用那根布条，牵着痴傻的柳如烟。
三人，悄无声息地，逆着奔逃的人流而行。
他们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那片因殿宇崩塌而投下的，更加深沉的阴影之中。
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