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高空的云层之上,一艘灵光黯淡的飞舟悄然悬停。
舟身被一层无形的结界笼罩,完美隔绝了自身所有的气息与灵力波动,犹如高居神国俯瞰人间的冰冷眼眸。
楚墨负手立于船头。
他的神念如一张无形无质的巨网,穿透千里山河,精准地锁定着下方荒原上,那个正在蹒跚前行的瘦弱身影。
萧红雪被迫站在他的身后。
她的脑海里,正被强行灌入一份来自楚墨的神念视角。
她能清晰地“看到”柳如烟脚下的每一粒粗砺砂石,能“感受”到那双血肉模糊的手在握紧断剑时,剑柄上传来的尖锐刺痛。
甚至连荒原上干冷的风,都刮得她脸颊生疼。
这种感同身受的折磨,让她几欲疯狂。
她很想闭上眼睛,切断这残忍的链接,可神魂深处的奴仆烙印却让她做不到。
她只能被迫地,一分一秒地,品尝着柳如烟正在经受的所有痛苦。
感受到身后女人那几乎要沸腾的焦灼,楚墨头也不回,平淡开口。
“看着,什么都不要做。”
“一个修士,若连向死而生的勇气都没有,那与废人无异。”
“这是她自己的劫,也是她自己的‘道’。”
这番话语没有一丝温度,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萧红雪的身体剧烈一颤,那股刚刚燃起的反抗冲动,瞬间被浇灭得一干二净。
是啊。
劫。
道。
在这些仙门大派惯用的宏大词汇面前,个体的痛苦与生死,显得何其渺小。
她自己,不也曾是这样想的吗?
终于,在太阳升至中天时,柳如烟抵达了黑煞顶的山脚。
“站住!”
两名正在巡山的黑煞宗弟子发现了她,立刻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
当他们看清来人是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馊味的女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可笑的断剑时,顿时爆发出刺耳的嘲笑。
“哪来的疯乞丐,也敢闯我们黑煞顶?是活腻了吗?”
一名弟子说着,不耐烦地伸手就去推搡柳如烟的肩膀。
柳如烟的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倒下。
她对这些推搡和言语上的羞辱毫无反应。
她只是缓缓抬起那双空洞的眼睛,越过眼前这两个聒噪的魔修,望向了山顶那座缭绕着浓郁血气的黑色宫殿。
那种彻底的,将活人当成空气的无视,反而瞬间激怒了那两名魔修。
“他妈的,你看什么看!”
被无视的魔修恼羞成怒,抬脚就将柳如烟踹翻在地。
他啐了一口,正准备抽出腰间的弯刀结果了这个不知死活的疯子。
“等等!”
另一名眼尖的魔修却忽然拉住了他,死死盯着柳如烟身上那件虽已破烂不堪,但形制依稀可辨的弟子服。
“这衣服……好像是……青莲剑宗的!”
他又看向那把掉落在旁的断剑,剑柄上那独特的云纹装饰,让他想起了某个最近传遍了整个中州的惊天大瓜。
“青莲剑宗……断剑……疯了的女人……”
他喃喃自语,随即狂喜地与同伴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同样的贪婪与兴奋。
“是她!是那个传闻中道心破碎,被万妖殿帝君当成奴仆赏玩的,前青莲剑宗首席,柳如烟!”
“发了!我们发了!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两人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
他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羞辱,立刻冲上前,一人抓着一条腿,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柳如烟,兴奋地朝着山上奔去。
“快!快去禀报宗主!我们抓到了一个上好的祭品!”
飞舟之上。
萧红雪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那个昔日高高在上,严苛冷漠,连宗门长老都敢当面顶撞的柳师姐,被人像垃圾一样拖行在满是森森白骨的石阶上。
她的后背,在粗糙的石阶上被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可她依旧没有挣扎,没有呼喊。
一种极致的,感同身受的屈辱,伴随着无边的恐惧,彻底淹没了萧红雪。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掐出了血,却浑然不觉。
她恐惧于柳如烟的遭遇,但更恐惧的,是身后那个对此无动于衷,甚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一切的男人。
他不是魔鬼。
他比魔鬼,更可怕。
黑煞宗大殿。
宗主高坐于白骨王座之上,当他看到被拖进来的柳如烟时,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他一眼就看穿了柳如烟此刻的状态。
灵力紊乱,道心破碎,神志不清。
但其神魂本源与那身精纯的剑道道韵,却依旧完好!
这是一个完美的,毫无反抗能力的,修炼邪功最顶级的“炉鼎”!
“哈哈哈哈!好!好啊!”
黑煞宗宗主发出贪婪的大笑。
他当即下令。
“传令下去!开启血祭大阵!本座要当着全宗的面,将这位前天之骄女炼化!”
“今日,就是本座一举突破化神中期的吉日!”
很快,柳如烟被数条粗大的,刻满了血色符文的锁链捆缚,拖到了黑煞宗演武场中央的血祭大阵中心。
阵法边缘,数百名黑煞宗弟子盘膝而坐。
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狂热与贪婪,等待着分享宗主炼化完“祭品”后,那溢散出来的能量甘霖。
猩红色的光芒从大阵的边缘亮起,冲天而起,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不祥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