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
砰!
老洋房的门被敲了许久,撞击的闷响在楼道子里荡开,里面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藤椅被猛地推开,又有拐杖戳着地板的“笃笃”声,急促又不耐烦。
好半天,门才开了道缝,一个老太太堵在门口。
她背有些驼,花白的头发用发网拢着,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可眼神亮得像淬了火,嗓门更是中气十足,一开口就带着火星:“谁啊?敲魂呢!有没有点功德心?”
林夕赶紧低头核对手里的地址与资料,脸上堆起标准的温和笑容,往前凑了半步:“您是崔奶奶吧?我是……”
“滚!”
话没说完,老太太手里的藤拐“呼”地就扫了过来,带着风响。
“老婆子我不买保险,也不碰保健品!别想着来骗我这把老骨头,门儿都没有!”
林夕反应快,侧身堪堪躲开,拐杖“咚”地砸在门框上,震得木屑都掉了些。
他看着老太太攥着拐杖的手还在发抖——不是怕,是气的,连呼吸都粗了几分,显然连听他多说一个字的耐心都没有。
林夕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到嘴边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林夕本就懒得与人多费口舌,方才那句问候已算给足了体面。
如今他是搅动天下风云的幕后推手,骨子里更染了几分神的脾性——神从不对凡人解释自己的意图,只需要下达指令。
他垂着眼,指尖漫不经心地勾起【恶魔的护照】那本印着暗纹的红色封皮在掌心转了个圈,上面的恶魔图案发出狞笑。
哆啦A梦的S级禁用道具,此刻像件再寻常不过的物件。
无需多言,他只将护照轻轻在崔奶奶眼前晃过,字句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我要他的骨灰,我知道在你这儿。拿出来。”
顿了顿,他补充的语气依旧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是要复活他。,你不会后悔。”
崔奶奶浑身一震,方才还冒着火的眼神瞬间失了焦点,像被抽走了所有戾气与反抗的力气,只剩顺从。
她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一个字,转过身,脚步僵硬却听话地朝屋里走去,连曾攥得死紧的拐杖,都被落在了门口。
不得不说,按年岁算崔奶奶已八十五,可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走起路来步子稳当,半点不见老态龙钟的踉跄。
林夕跟在她身后,穿过铺着旧木地板的走廊,木缝里还嵌着些经年的灰尘,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最终停在一间朝南的小屋前,推开门,屋内竟空得利落——没有多余的家具,只靠墙摆着一张深棕色的供桌,桌腿雕着简单的云纹,漆面已有些斑驳。
供桌正中央,摆着一张镶了黑框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眉眼锐利,轮廓分明,正是那曾半部化龙、连名字都鲜少有人敢提的存在。
而供桌下方,稳稳放着一个密封的青釉坛子,坛口裹着几层油纸,看得出来是被精心照料着的。
崔奶奶走到桌前,先抬手拂了拂照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指腹在相框边缘反复摩挲,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即便被【恶魔的护照】影响着,她的眼神里还是缠了丝化不开的怅然,直到指尖触到冰凉的坛身,才深吸一口气,弯腰去搬——坛子看着不大,却沉得很,她手臂绷起青筋,指节都泛了白,显然用了十足的力气。
“我来。”
林夕上前一步,伸手接过坛子,入手的重量比预想中更沉。
骨灰没有这么重,应当是罐子本身就很重。
他瞥见崔奶奶抬手擦了擦眼角,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滑下来,滴在供桌的木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她的声音发颤,不像方才那般中气十足,倒添了几分老态的沙哑,“你要拿他走,就拿吧——趁我这老婆子,还没回过神来跟你拼命。”
林夕抬眼看向她,方才还硬朗的老人,此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微微垮着,眼底的红血丝混着泪水,连嘴角的纹路都透着掩不住的憔悴。
他沉默片刻,指尖轻轻叩了叩坛身,语气是难得的温和:“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林夕抬手一扬,【时光包袱巾】缓慢展开,稳稳覆在青釉坛子上。
布料边缘刚触到坛身,便泛起细碎的银蓝色光纹,像有生命般顺着坛口缝隙往里钻。
他垂眸,声音低沉而清晰,诗句随光纹一同扩散:“唯有久经鱼水情,堪托重任。”
话音落时,坛子突然震颤起来,密封的坛口“啵”地弹开,灰白色的骨灰竟顺着光纹浮了出来,在半空聚成一团旋转的灰雾。
银蓝光纹裹着灰雾急速收缩,先是勾勒出模糊的骨架轮廓——颈椎节节分明,肋骨如伞骨般撑开,指骨的纹路都清晰可见;紧接着,淡粉色的肌理从骨骼上蔓延,皮肤、血管、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不过瞬息,一个身形佝偻、面色苍白的老人虚影便浮在半空,连衣角的褶皱都带着岁月的陈旧感。
“回来吧,知晓一切的人。”林夕抬眼,目光落在虚影上,字句带着穿透力,“回来吧。回到这座曾最尊重工农、最善待外地人的城市。”
【时光包袱巾】的光纹骤然暴涨,老人的虚影开始发生变化:佝偻的脊背缓缓挺直,松弛的皮肤变得紧致,花白的头发褪去霜色,逐渐染回乌黑——五十岁的沧桑被抚平,四十岁的沉稳稍纵即逝,最终停在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眉眼锐利,身形挺拔,英气逼人得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但林夕没停。
他看着那道身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他记得这人也是苦出身,年轻时定有过不服输的劲头。
光纹再次涌动,年龄继续回溯:二十五岁的锐气,二十岁的青涩,最终定格在十七岁的模样。
少年身形挺拔,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却已隐隐透着股凌厉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