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周四磊低低“哦”了一声,耷拉着肩膀,语气里透着股掩不住的蔫劲儿——可也没别的办法,几十年的观念早刻进了骨子里,他信国家,信组织,面对眼前的人,半分隐瞒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他深吸口气,重新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刚才我跟你们说过他们的诉求了——那些诉求,其实就是他们疼到骨子里的根由。刘老爷子是为了被强拆的老房子,李建婷是为了被绑架、被当血包抽得快散架的身子,王晶晶是为了被大伯一家抢去的家……我琢磨着,他们要报复的,就是把他们逼到这份上的人。”
话头一转,他的思绪又飘回了那座压抑的精神病院——那地方是真能把正常人逼疯,他才待了没几天,就觉得胸口堵得慌,浑身不自在。
好在他性子活络,闲不住,没几天就试着跟病友搭话,逗逗闷子。
刘海能老爷子被他劝得渐渐少了些嘶吼,不再整天跟工作人员死磕,后来连束缚带都被解开了,能在病房区里慢慢转悠;王晶晶也不再见人就哭丧着脸念叨房子,偶尔还能跟着他说上两句囫囵话。
唯有李建婷,半点起色都没有。
那姑娘本就被抽得只剩一把骨头,脸颊凹得能塞进个拳头,眼窝青黑得像蒙了层灰,身子虚得连坐起来都要喘半天。
周四磊看着心疼,想拦着护士抽血,可刚往前凑两步,就被护工狠狠瞪了一眼:“再拦?要不要也给你打一针,绑起来?”
他只能硬生生停下脚步,看着针头扎进李建婷细得像芦苇杆的胳膊,看着她闭着眼,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在那座院子里,“反抗”两个字,从来都带着要被更狠对待的代价。
这天上午的阳光难得透过铁窗,洒在精神病院病房的水泥地上,算是这段压抑日子里少有的亮堂。
刘海能和王晶晶凑在小板凳旁下棋,周四磊挨着李建婷坐在墙角,俩人安安静静地看着——李建婷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前些天直愣愣发呆的模样,眼神里总算多了点活气;周四磊则时不时搭话,算是给这沉闷的场面添点暖意。
刘海能下棋是急性子,落子又快又急,见王晶晶捏着棋子半天没动静,忍不住皱起眉:“你这丫头,能不能快点?磨磨蹭蹭的!”
“刘大爷,您别急呀。”周四磊赶紧笑着打圆场,“晶晶是姑娘家,心思细,让她慢慢想嘛。”
王晶晶被这么一劝,也放松了些,指尖轻轻把棋子落在棋盘上,小声说了句:“刘大爷,我落子啦。”
一时间,棋盘上的落子声、几人的轻声搭话,竟透出几分难得的“其乐融融”——这是周四磊熬了些日子才磨出来的暖意,他总想着多劝劝、多聊聊,能让这几个苦命人少些煎熬,可他也清楚,这点暖意,终究抵不过困住他们的高墙。
就在这时,棋盘中央突然“嗡”地一声,凭空裂开个黑漆漆的小洞——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八样东西“哗啦”一声从洞里掉了出来,散落在棋盘旁。
是四件从没见过的物件,还有四个巴掌大的竹蜻蜓。
那四件道具模样古怪:一个像给篮球打气的气针,针尖泛着淡淡的银光;一瓶巴掌大的喷雾,瓶身印着看不懂的纹路;一支笔杆缠着红绳的画笔,笔尖还沾着点未干的墨;最显眼的是一沓书,约莫六七本,用粗麻绳捆着,书脊上没有任何字,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厚重。
王晶晶吓得往周四磊身后缩了缩,刘海能也收了急脾气,皱着眉盯着地上的东西——他们被关在这里太久,早和外界断了联系,根本不知道“超凡道具”是什么,只觉得这场景透着股邪门。
唯有周四磊,瞳孔猛地一缩。
他被关进来的日子不算长,还清楚记得外面世界里“超凡道具”的存在——这一刻,他盯着地上的东西,心脏“咚咚”直跳。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物件。
这是他们的转机。
是比他那些温言软语、耐心劝说,要直接得多、也有力得多的希望。
看着桌子上的超凡道具,周四磊心里晃过一丝念头——他完全能趁乱把这些东西全攥在手里,可那点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不是那种人,更忘不了这几天和三人一起熬过来的日子。
“是超凡道具!”他突然拔高声音,嗓子因激动有些发哑,“是能帮我们改命、逃出去的超凡道具!大伙听着——四个竹蜻蜓,一人一个;这四件道具,也一人一件,快拿!”
这话像道惊雷,炸醒了愣着的三人。他们虽半信半疑,可在这暗无天日的精神病院里,早就被磨得半疯半癫,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比困死在这里强。
瞬间,几双枯瘦的手同时伸了出去,动作快得不像平时那般萎靡,眨眼间就把东西分了个干净。
指尖刚碰到属于自己的道具,用法就像刻进了脑子里,清晰明了。
刘海能攥着那沓沉甸甸的书,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眼里重新燃起了光;李建婷握着那罐喷雾,单薄的肩膀微微发颤,却死死把东西护在怀里;王晶晶捏着那根像篮球气针的物件,紧张得手心冒汗,却也没松开半分。
唯独周四磊,看着手里那支缠着红绳的画笔——【一模一样画笔】,作用是“将画中参照物,变得与画作一样丑”——他的脸“唰”地就垮了下来,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这破玩意有啥用啊?
逃出去要靠它?
总不能画丑了看守,再趁人捂脸的时候跑吧?
他盯着手里的画笔,心里直犯嘀咕,刚升起来的激动,瞬间被这“鸡肋”的道具浇得凉了半截。
周四磊还在对着画笔犯嘀咕。
那边的刘海能已经先一步动了——老爷子突然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