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孩,眼底燃着对大伯的恨,那恨意真切又决绝,是被彻底逼到绝境后的破釜沉舟;
可他自己呢?哪怕被母亲伤得千疮百孔,心里那道“孝道”的坎,却始终跨不过去——他连恨,都带着一层束手束脚的怯懦。
同样是被至亲推入深渊,她敢把恨意摆在明面上,他却只能将委屈咽进肚子里。
这份相似的苦楚让他对她生出几分惺惺相惜,可那份对“恨”的不同态度,又像一道无形的鸿沟,让两人在同一片黑暗里,走着截然不同的路。
即便她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精神病院,那份敢恨的决绝,也比他这份困在“孝道”里的挣扎,更像活着的模样。
另外两人的遭遇,也没好到哪儿去。
尤其是李建婷,模样更是憔悴得让人心惊——周四磊见过她以前的照片,那是个脸上带着婴儿肥的圆胖姑娘,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眼窝深陷,脸颊削得只剩一层皮,眼神里的光像被抽干了似的,只剩一片死寂。
更让周四磊心头发紧的是他观察到的细节:每天都有医生来,不由分说就给她抽血,一抽就是好几管,那量根本不像是常规化验,倒像是在刻意“索取”什么。
直到后来他才知晓真相——李建婷是极其稀有的熊猫血,这才成了被牢牢攥在手里的“活资源”。
而她被送进来的经过,更透着一股让人脊背发凉的荒诞。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走在大街上,阳光明明亮亮的,路上全是来往的行人,一辆救护车却突然横冲过来,车门“哐当”一声拉开,两个穿白大褂的人跳下来,不由分说就把她按在地上,用束缚带捆住了手脚。
周围的人全围了上来,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窃窃私语,李建婷拼命挣扎着喊“我不是精神病!放开我!”,可旁边另一个医生却拔高了声音,对着人群吼道:“都别看了!这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患者,我们奉命抓回去治疗!”
就这一句话,像个无形的罩子,瞬间堵死了她所有的辩解。
路人的眼神从好奇变成了回避,有人悄悄往后退,有人摇摇头走开,没人愿意听她多说一个字——“精神病”三个字,成了贴在她身上的标签,也成了别人无视她求救的理由。
她看着那些冷漠的脸,感受着手腕上束缚带勒出的剧痛,突然明白:在“权威”的定论面前,她的辩解轻得像尘埃,连自证清白的机会,都被人从根上剥夺了。
李建婷整个人都懵了,冰冷的金属镣铐扣在手腕上的瞬间,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尽全力嘶吼:“救命!谁来救救我!我不是精神病!你们看清楚,我能说能想,我表达得清清楚楚!哪有家医院抓病人用这种东西?这是镣铐!是犯人戴的镣铐啊!”
她晃着手腕,镣铐碰撞出“哐当哐当”的脆响,那声音在嘈杂的街头格外刺耳。终于有人察觉到不对劲,举起手机对准这边,镜头里的镣铐清晰无比,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可没等议论发酵,旁边的医生立刻扯着嗓子打断:“别听她胡言乱语!那不是镣铐,是我们医院专用的束缚带,怕她伤人伤己!”
“不对!那就是镣铐!我见过看守所的人戴过,一模一样!”人群里,一个穿蓝色外套的小伙子忍不住喊出了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却还是戳破了谎言。
话音刚落,那几个“医生”猛地转头看过来,眼神冷得像刀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那眼神分明在说:多管闲事,没你好果子吃。
小伙子被那眼神一逼,后颈瞬间冒了汗。他想起之前听说过的“闷棍”传闻,想起自己还有年迈的父母要养,刚刚鼓起的那点勇气瞬间泄了个干净。他攥紧手机,低下头,脚步往后挪了挪,最终灰溜溜地钻进人群,再也不敢出声。
有了这个先例,剩下的人更不敢作声了。有人默默放下了手机,有人别过脸去,哪怕心里清楚不对劲,也没人再敢多说一个字。质疑的成本太高,高到没人愿意拿自己的安稳去赌。
李建婷看着这一幕,喉咙里的呼救声突然卡住了。
她望着那些洞明真相却缄口不言的脸,望着医生们面不改色地“指鹿为马”,连一句反驳都无人敢说——直到此刻她才彻骨明白:比被强行拖拽更令人窒息的绝望,是这世界根本不给你自证清白的缝隙,是连说一声“不对”,都要赌上尊严、自由乃至性命的孤勇。
最终,她被粗暴地拧上担架,像件废弃的行李,头也不回地塞进救护车。
车门“砰”地合上,街头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刚才那场光天化日下的荒诞“抓捕”,仿佛只是一阵风掠过,没留下半点痕迹——没人知道,她被带走的理由,不过是因为那稀有的熊猫血,成了精神病院里某个“恶魔”的活体血包。
周四磊听完,胸腔里的怒火像炸了膛的炮,粗话几乎是咬着牙蹦出来:“操他妈的!这哪儿是什么精神病院?分明是藏着恶鬼的血食仓库!”
而最后那位刘海能老爷子,更是个被命运碾碎的倒霉蛋——他的苦难,全栽在了一场蛮横的拆迁里。
不是所有人都盼着靠拆迁当“拆二代”,更不是所有拆迁都能让人过上好日子。
刘海能遇上的,是群披着“开发商”外衣的无赖。
“他妈的一群畜生!”老爷子说起这事,牙还在打颤,“拆我的老房子,我说要一万一平,他们说不行,最多给一千!我不松口,就骂我是钉子户;转头让我买他们的商品房,开口就要两万五一平,我跟他们讨价还价,说最多给两千,他们立马翻脸,说我寻衅滋事!你说这是什么世道?什么理都让他们占了!不同意搬迁是钉子户,跟他们讲价就是寻衅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