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剑宗抵达的消息，像是一块投入本就沸腾油锅里的冰块，瞬间激起了更剧烈的反应。
云州城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谲和紧张。
原本那些横行无忌、看谁不顺眼就拔刀的江湖客们，明显收敛了许多。在真正的修真势力面前，他们那点微末伎俩，跟小孩子舞木棍没什么区别。没人想成为仙师斗法时被随手碾死的蚂蚁。
就连一直上蹿下跳、四处搜寻白无常和勾魂阎王线索的幽冥殿那两个修士，也暂时消停了下来，行动变得更加隐秘。
正道与邪派，就像水与火，天生对立。这两家碰在一起，就如同在火药桶边点燃了两根引线，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一刻。
高矮差役往西山陵园跑得更勤了。虽然大规模的死斗似乎因为顶级势力的介入而暂时减少，但零星的、更加诡异的死亡事件却层出不穷。
今天送来的是几个浑身精血被吸干、如同枯柴的干尸；明天送来的是几个脸色发黑、七窍流出绿色脓液，显然是中了奇毒的倒霉蛋；后天可能就是一具被冻成冰雕、稍微一碰就碎成几块的冰尸。
段恒生照单全收。
管你是什么死法，只要魂魄还没彻底消散，到了他段老板这里，统统度化，换成属性点！
“嗯，这个刚死不到一个时辰，魂魄凝实，怨气足，很好。”
“啧，这个死了有两三天了，魂魄都快散了，还行。”
“卧槽！这个都臭了！魂魄早没影了！差役你们怎么回事？这种过期产品也往这儿送？败坏小爷我的KpI！”
“……”
他一边干活，一边在心里对送来的“货物”品头论足，那副专业挑剔的架势，看得偶尔过来串门的步便宜都直撇嘴。
“长生啊，你现在越来越像个变态了。”步便宜捏着鼻子，看着段恒生面不改色地翻动一具散发着恶臭的浮肿尸体。
段恒生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叫专业！对待工作，就要有严谨的态度！你看看这皮肤色泽，这肿胀程度，一看就是中了腐尸毒，起码死了十天以上！差役居然今天才送来，太不敬业了！耽误我超度！”
步便宜：“……” 他突然觉得，跟这厮讨论职业道德，是自己脑子进水了。
属性点就在这种诡异而稳定的节奏中，一点点积累着。虽然距离100灵性点的目标依旧遥远，但总算是看到了增长的希望，段恒生心态平和了不少。
这一日，高矮差役又来了。这次两人脸上除了惯有的惊恐疲惫，还多了几分神秘和兴奋。
“段公子！大消息！天大的消息！”矮个子差役一放下尸体，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天上的仙师听去。
“哦？又哪家房子被拆了？还是哪条街被炸了？”段恒生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不是不是！是玄剑宗和幽冥殿！他们好像要干架了！”高个子差役也激动地插嘴，黑眼圈都仿佛亮了几分。
段恒生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详细说说？”
矮个子差役唾沫横飞：“就在城东落霞坡那边！两边的人马都对上了！玄剑宗来了十几个，领头的那个女仙师，嚯！那叫一个漂亮！跟画里走出来的似的，就是脸色太冷，眼神跟冰刀子一样！幽冥殿那边人也不少，黑压压一片，鬼气森森的！两边正在那儿对峙呢，眼看就要动手！”
落霞坡？段恒生心里一动。那地方离不算太远，地势也高，是个看戏，啊不，是观察动态的好地方。
“打起来了吗？”他貌似随意地问道。
“还没呢！不过气氛紧张得很，我们隔着一里地都能感觉到那股子杀气，吓得赶紧绕道跑了！”矮个子差役心有余悸，“段公子，您说他们要是真打起来，那得是什么场面啊？会不会把落霞坡都给削平了？”
“削平了也好，正好多块平地，以后还能多埋几个人。”段恒生语气平淡，心里却活络开了。
玄剑宗领头的女仙师？会不会是许若欣？
他摸了摸下巴，眼神闪烁。要不要去远远地瞅一眼？就一眼！绝对不靠近！保证隔岸观火，绝不下场！稳健第一的原则不能忘！但情报收集也很重要嘛！了解潜在客户的实力和动态，有利于未来业务的精准开展！
对，就是这样！段老板这是为了事业进行必要的市场调研！
说服了自己之后，段恒生立刻有了决断。他打发走还在兴奋议论的两个差役，转身就溜回了朝临街小院。
片刻之后，一个面容普通、穿着灰色短打、看起来像个采药樵夫的中年汉子，背着一个空背篓，拿着一把柴刀，悄无声息地出了城，朝着落霞坡的方向迂回前进。
自然是易容后的段恒生。
他脚下凌云步施展，却刻意放慢了速度，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山间一道不起眼的影子，在林木和岩石的掩护下，朝着那片即将成为风暴中心的山坡摸去。
他选了一个距离落霞坡尚有数里之遥，但视野极佳的山头，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远远眺望。
果然，落霞坡上，两拨人马泾渭分明地对峙着。
一边是清一色的白衣，背负长剑，衣袂在风中飘动，宛如一群降临凡尘的雪鹤，气息凛冽而纯净。为首之人，身姿挺拔，虽然隔着老远看不清面容，但那股子清冷孤高的气质，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几分。
段恒生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嗯，身形似乎有点像许若欣，但又不太确定。毕竟隔得太远，而且那股子领头人的气势，跟他记忆中那个蹲在地上哭泣的姑娘差距有点大。
另一边，则是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黑灰色雾气中，人数似乎更多，穿着打扮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阴冷、诡谲的气息，正是幽冥殿的人马。为首的是个黑袍老者，干瘦如同骷髅，手中拄着一根扭曲的蛇头拐杖，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那股令人不适的邪气。
双方似乎正在交涉，声音被风送过来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什么“魔头……交出……吴沧海……不容尔等玷污……”之类的。
段恒生听得直撇嘴：“啧，台词真老套。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他一边吐槽，一边默默评估着双方的阵容和实力。光是感受那隐隐传来的灵力威压，他就知道，这趟浑水，别说参与了，就是稍微靠近点，都可能被余波震成内伤。
“打不起来，打不起来，”段恒生心里默念，“都是聪明人，武祖大墓还没开呢，现在就拼个你死我活，多不划算。”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对峙的双方在剑拔弩张地互放狠话，一炷香之后，竟然各自缓缓后退，保持着警惕，逐渐拉开了距离。
最终，玄剑宗的白衣修士们化作一道道剑光，冲天而起，消失在云端。幽冥殿的人也如同潮水般退入山林，那弥漫的灰黑色雾气也随之消散。
落霞坡上，只剩下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仿佛刚才那场一触即发的对峙从未发生过。
段恒生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
“啧，雷声大，雨点小，白跑一趟。”他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准备打道回府。
虽然没看到预想中的“属性点大礼包”现场制作过程，但至少确认了一点：玄剑宗真的来了，而且看起来实力不弱。
许若欣大概率也在其中吧？
段恒生转身，身影融入苍茫的山林之中。云州城的风暴还在酝酿，而他，西山陵园的守陵人，将继续恪守他的苟道，隔岸观火，稳坐钓鱼台。毕竟，只有活得久，才能笑到最后，才能……捡到更多的属性点。
“唉，生活啊……” 沧桑的采药樵夫发出一声符合身份的叹息，脚步轻快地朝着陵园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