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万琴带着陈长河二人来到了位于村后的木材厂。
所谓的木材厂,其实就是一片空地,里面搭建着两个简易的凉棚。
此时,其中一个棚子里面传来柴油机“当当当”的轰鸣声,那是一台锈迹斑斑的木材削片机正在工作,转动的刀片将一截原木削成一条长长的木片。
在它旁边,还有另一个棚子,铺着一层塑料布,上面码着一摞摞晒干的木片,整整齐齐摞到棚顶,阳光透过凉棚顶部的缝隙洒在木片上,泛着浅黄的光。
露天的空地上,放着几堆尚未处理的原木,上面还沾着泥土。
两名男子正蹲在旁边,操作一台大锯,二人来回拉扯,将原木锯成合适的长短。
不远处有一名男子,手里拿着削皮的刀子,将截好的原木段的树皮削刮干净。
削刮好的原木就可以送到削片机上面削成木片了,有两个人正在操作削片机。
在木片削好后,会有一个人将其搬运到晾晒场地进行晾晒,待木片晾晒好后,就会与那些晒干的木片堆放到一起。
“这就是我们镇的木材厂,连厂长加员工,一共九个人。这里六个,另外还有三个人在山上伐木,伐好了木头会叫这里抽调人手上山帮忙扛下来。”
曾万琴说道,又扯着嗓子对正在操作削片机的一名男人大喊道:“爸!”
男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工装,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沾着不少木屑。
他握着削片机的进料杆,正把一段短木往里送,听到曾万琴的声音,先是愣了一下,才转头看来。
见是曾万琴,他那粗糙的脸上顿时露出和蔼的笑容,朝那正在削树皮的人喊了一声,让其帮忙盯着削片机,自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途中,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块皱巴巴的布,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和木屑。
“万琴,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来到三人面前,笑呵呵地询问,不等曾万琴回答,又看看陈长河和贾子龙:“这两位同志是……”
“爸,这两位是从省里来的同志,江北大学经济研究中心的陈长河主任和贾子龙同志,来咱们广山县开展扶贫调研工作的。”
曾万琴郑重其事地介绍,又笑呵呵地介绍自己的父亲:“陈主任,贾同志,这就是我爸,大名曾建春,我们桑岭镇木材厂的厂长。”
“曾厂长好,我们过来看看,打扰您工作了。”
陈长河面带笑容,主动上前一步伸出手。
曾建春见状,双手先在工装裤上面又蹭了蹭,才握住了陈长河的手:“陈主任好,贾同志好,欢迎二位领导前来视察指导工作!”
他内心虽然有些惊讶于陈长河与贾子龙的年轻年龄,但曾万琴亲自陪同,又认真介绍过了他们的身份,他自然不敢怠慢。
“不敢当。”
陈长河笑笑:“我们不是什么领导,只是两个学生,过来看一看,顺便想和您简单聊聊,就是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
“当然方便!”
曾建春左右看了看,指指用来存放木片的凉棚:“要不咱去那边说?棚子底下能挡挡太阳,也安静点。”
陈长河点头:“好。”
几人来到凉棚下面,刚靠近就闻到一股木头的清香,还混着点儿泥土的潮气。
曾建春随手扯了些木片放在地上,当作凳子请陈长河二人坐下:“我们这儿没有凳子,两位领导先凑合一下吧,别嫌弃。”
“这样就挺好的。”
陈长河笑笑,坐了下来。
由于坐在一堆干燥的木材旁边,需要考虑防火,陈长河也就没有掏烟,坐下后便问道:“曾厂长,咱们厂里的木材主要都是什么?销路主要靠啥?”
“我们现在做的木材主要是杨树,其他松树、柳树什么的也做,但量比较少。”
曾建春说道:“至于销路,主要是县里的家具厂,这些削好的木材就是给他们的,另外那些树皮、木屑什么的,会卖给乡亲们当柴禾。”
“县里有几个家具厂?”
“一个,我们这地方,县里一共也没多少企业,家具厂就那么一个。”
“价格怎么样,你们这个厂子,一个月能收入多少钱,大家的工资待遇又是什么水平?”
“要说利润的话,把油料、工资等开支成本全部去除,在非农忙且天气不错的时候,我们厂里一个月大概能有四五百块钱的纯利润。”
曾建春回答:“至于我们这些人的工资,从80到120不等,具体要看做的是什么。我们九个人,一个月的工资支出是980块钱。”
“一个厂子,每月只有四五百块钱的利润,可不算高啊……”
贾子龙在一旁说道:“还有这工资,去年我在云海市干暑假工,一个月还有200块钱呢。”
“我们这地方,哪能和你们云海市比?”
曾建春苦笑:“我们要是按照你们这工资标准来,厂里挣的那点儿钱,都不够给大家发工资,还得往里倒贴钱呢。
在我们这儿,工资就是这水平,缫丝厂的厂长,一个月也就比我多拿20块钱而已。
就算是县里的那些厂子,如果不是领导,一个月也就能拿到一百二三十块钱。
就这样的工作,还是人人羡慕不来的呢!”
“我老家那里的工资也比不上云海市,不过比你们这里还是要稍高一点,镇上的普通小工,一个月就有一百四五十块钱的工资。”
陈长河说道。
两年前,陈强在镇上上班时,月薪就有120块钱了。
这两年,他们那里的工资水平又上涨了一些,即便不说效益最好、工资待遇福利高出一大截的自家食品厂,就说其他企业,职工工资也普遍上涨了一二十块钱。
相比之下,桑岭镇,或者说整个广山县的工资水平,着实有点儿低。
“我们这地方的人,比不了别的地方,就是天生穷命,没办法!”曾建春叹息道。
“没有谁是天生穷命,广山县的乡亲们肯定能找到致富的出路。”
陈长河笑了笑,又问道:“这些年,你们木材厂一直都这么运营吗,有没有考虑过、尝试过拓展其他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