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闻人先生和穆小姐对你太严苛了,小敛啊,你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能按部就班地听从他们的安排。”
“好。”
“还有啊,你不能太听话,容易受人欺负。闻人先生有好多孩子,虽然穆小姐也有家产,但是保不准穆小姐还会生其他优秀的孩子。你有时间,让他们给你立一份遗嘱。”
说到这里,张庆茹语气有些哽咽。
闻人敛才这么小,他哪能懂得成年人世界的弯弯绕绕啊。
“小敛,你要再优秀点,让你父母能看到你的价值,你要好好地生活啊。我记得你喜欢吃虾,冰箱里我放了一些冷冻的虾,没有我给你做饭,如果下一个安排过来的保姆你不喜欢,你可以让她用我之前做虾的流程,配方我都放在冰箱里了。”
张庆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闻人敛一一答应。
张庆茹还有她的家人,她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
所以闻人敛并没有占据太多时间。
在闻人敛走出房间后,一群人连忙走进来。
不一会,里面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闻人敛站在门外,站了很久。
奶奶身边有很多比自己还要亲的家人,他知道的。
等他第二天去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问旁边的护士里面的重症病人去了哪里。
护士说:“她呀,昨天晚上她就去世了,她的家人把她带回去安葬了。他们走的时候,一群人哭的稀里哗啦的,看来那个死去的老人平日里是个好人啊。”
闻人敛回头,看向那个空落落的病房,最后喃喃道:“这样啊。”
从他开始懂事之后,他再也没有跟爸妈打过电话。
只有过年的时候,两个人会时不时地回来几天,跟他聊天。
他们问的最多的便是成绩。
数学竞赛名次。
物理竞赛名次。
化学竞赛名次。
生物竞赛名次。
他得了好多奖状,也得到了很多大学的保送资格。
只不过被闻人旗远都拒绝了。
他说:“我儿子才初三毕业,我想让他过一个完整的高中,要不然以后怪我没办法让他回忆高中的青春生活,那就麻烦喽!”
他是在一场酒局中乐呵呵地说出来的,周围一群人附和着。
闻人敛默不作声。
他上了高中。
高中时,他有一个同桌。
同桌穿的衣服虽然破烂,但是整个人很是开朗。
有一天,闻人敛问他,“你爸妈会天天和你待在一起吗?”
“当然不会了。”
闻人敛期待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要赚钱供我上学啊。我是留守儿童,他们每年才能回家看我。”
“真的吗?那回来几天?”
闻人敛渴望地问道。
“两天吧。坐火车坐个一天,然后待两天,又要走了。”
说着,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的气息:“我不想让他们去打工。”
“如果,他们有足够的钱,他们会回来陪你吗?”
“当然了。”
同桌笃定道。
然后闻人敛就给了他所有的零花钱。
一共一百万。
在闻人敛将银行卡递给同桌的时候,同桌不可思议道:“你给我……给我钱?”
“够吗?”
“够,够,当然够。”
他立刻把银行卡拿走,然后说道:“你真的给我了?”
闻人敛点头:“这些钱,够你爸妈回来吗?”
“够!”
闻人敛耐心等待了一星期,直到同桌兴奋道:“闻人敛,你真是个大好人!我爸妈在附近给我买了一套房子,之后他们就会一直在这边陪我了!我还把我爷爷奶奶都叫了过来,我们以后就能团聚了。”
“那就好。”
闻人敛松了口气。
然后他回家,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掉了,最后又凑了一百万。
他学着那个同桌的做法,在旁边的学校里也买了一套房子,然后跟爸妈打了电话:“我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爸妈你们以后不需要再去赚钱了,我这里还有很多钱。”
“哈哈,小敛都会买房了?不过我这公司可走不开啊。就算小敛争气,我还有那么多儿子呢,那些赔钱货,我得为他们赚点家产。就这样吧,我还有个会要开。”
这是闻人旗远的原话。
“买房子?小敛最近喜欢炒股?我再给你点钱吧。妈妈这里办了一个实验室,如果小敛感兴趣,以后可以来妈妈这里做实验。我记得你化学和生物不是都得了竞赛奖吗?以后别学你爸爸去搞什么金融,跟着妈妈来做实验好吗?我这里有一个基因改造项目,正缺人才呢。”
这是穆妤的回答。
“我知道了。”
闻人敛平静地挂断电话,然后将“爸爸”和“妈妈”的通话内容和录音内容全都删掉了。
当他第二天回到学校的时候,他发现那些平常把自己当透明人的同学突然全都挤在了他的桌前。
他有些不知所措。
“闻人敛,你给李六奇银行卡,让他家买房子了?其实我爸妈也很长时间没有回来了,你能不能给我买一套啊?就一套!”
“是啊,还有我,我爸妈也很长时间没有回来了。”
在一众视线下,闻人敛望向李六奇。
李六奇心虚地低下了头。
他记得,李六奇答应过自己,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的。
闻人敛平静地走出教室。
走着走着,他来到了图书馆。
他原本只是想去图书馆里乘个凉的,他虽然爱看书,但是看的都是一些专业书籍,爸妈也从来不给他买课外书籍。
他只是不想回去那个教室。
他感觉自己的体内一阵压抑的情感无法宣泄,他的面前一阵扭曲和眩晕。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下来。
爸爸有他更疼爱的孩子,妈妈有她更在乎的实验室。
他们都不记得和自己的约定,他们太擅长毁弃最开始说过的话了。
所有人都是如此。
眼泪啪嗒地落下,闻人敛狼狈地抹去眼泪。
他走到厕所,看着镜子中憔悴的脸,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浓烈的窒息感传来,闻人敛只觉快意。
本就如此。
本就该如此。
他根本不需要活在世上,他的人生,从来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