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田一战的硝烟,散得比想象中快得多。
江湖上关于“过江猛龙”江盛雄的传说,却像是被泼了热油的烈火,越烧越旺。十秒废掉七个亡命徒,单枪匹马闯堂口,子弹都打不穿的护身甲……每一个细节都被添油加醋,传得神乎其神,让江盛雄这个名字,在短短几天内,成了九龙乃至整个香江江湖上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代号。
然而,当事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观塘,和记堂口,笑面佛的办公室。
檀香袅袅,茶香四溢。
笑面佛,这位在观塘区呼风唤雨多年的大哥,此刻却亲自拎着一把紫砂壶,小心翼翼地给坐在沙发主位的江盛雄斟茶。他的动作无比恭敬,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谄媚,哪里还有半分堂主的气势,活脱脱一个伺候大老板的跟班。
江盛雄面色平静,指间夹着一支雪茄,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笑面佛,不说话。
办公室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笑面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知道,今天这一关,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一道坎。
自打江氏父女在九龙城寨崛起,他就搭上了这条顺风船,靠着“利刃”bb机在观塘和附近的代理权赚得盆满钵满,日子过得比以前收保护费滋润多了。他一度以为,自己抱上了一条金大腿。
直到油麻地林过海被连根拔起,再到沙田陈九一夜之间人间蒸发,笑面佛才猛然惊醒。
这哪里是金大腿?这分明是一头披着科技外衣的史前巨兽!
他亲眼见证了江氏的手段。对付林过海,用的是他闻所未闻的“黑账本”,借差佬的手,玩了一出漂亮的借刀杀人,杀人不见血。对付陈九,则是最原始、最纯粹的暴力,江盛雄一人一棍,踏平了整个沙田的14K堂口,血流成河。
一文一武,一阴一阳。
江小朵的智谋深不可测,江盛雄的武力霸道绝伦。这对父女组合,简直是降维打击,让所有传统的江湖规矩都成了笑话。
笑面佛这几天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闭上眼,就是陈九被“送出海喂龙王”的传闻。他怕了,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惧。他知道,江氏这头猛虎已经吃饱了沙田这块肥肉,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会不会是自己这个“不远不近”的盟友?
与其等着被清算,不如主动投诚!
“雄哥,”笑面佛终于鼓足勇气,放下茶壶,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沓厚厚的文件,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江盛雄面前的茶几上,“这是我们和记名下所有的运输车队、码头泊位和仓库的契约文件。从今天起,它们都是江氏实业的了。”
江盛雄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轻轻弹了弹烟灰,淡淡地问道:“佛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声“佛爷”,让笑面佛的心猛地一沉。
以前,江盛雄要么叫他“佛爷”,要么叫他“老佛”,透着一股平起平坐的客气。但今天这一声,却充满了距离感,冷得像冰。
完了,雄哥这是对自己起了疑心!
笑面佛“噗通”一声,竟然直接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把站在江盛雄身后的张彪和老鬼都看愣了。这可是观塘和记的坐馆,手底下几百号兄弟,竟然说跪就跪?
“雄哥!我黄某人不是傻子!”笑面佛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诚恳,“我看得明,时代变了!以前那种打打杀杀、收保护费的日子,已经到头了。未来是大小姐的天下,是江氏实业的天下!我这把老骨头,打又打不过,玩脑子更是连大小姐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我不想像陈九那样,不明不白就喂了鱼!”
他抬起头,满脸都是汗水,眼神里充满了对生存的渴望:“我不想再做什么堂主了!我只想跟着雄哥和大小姐,当个马前卒,混口安稳饭吃!这些身外物,我愿意全部献给公司!只求雄哥看在我过去还算识相的份上,收留我!”
这番话说得是声泪俱下,情真意切。
江盛雄终于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刀,直刺笑面佛的内心。他看了他足足有十秒钟,看得笑面佛心头发毛,几乎要窒息。
“起来吧。”江盛雄的声音终于缓和了一些。
笑面佛如蒙大赦,颤巍巍地站起身,但腰依旧躬着,不敢直视江盛雄。
“你的心思,我明白。”江盛雄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圈,“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该活得长久一点。”
他指了指那沓文件:“这些东西,我不要。”
笑面佛脸色瞬间煞白,以为江盛雄这是要拒绝他的投诚。
“但是,”江盛雄话锋一转,“江氏实业的盘子越来越大,bb机、基站零件、未来还有更多高科技产品,都需要一个稳定、高效、绝对可靠的仓储和物流系统。你手上的资源,正好能补上这一块。”
笑面佛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我女儿的意思是,成立一个独立的物流仓储部门,由你来负责。”江盛雄继续说道,“你和记的运输公司和仓库,以资产入股的形式,并入江氏实业旗下。每年拿分红。另外,你作为部门总管,公司给你开一份薪水,跟廖忠一个级别。”
跟廖忠一个级别!
万元月薪的总管!还有股份分红!
巨大的惊喜如同海啸一般,瞬间将笑面佛淹没。他原以为最好的结果,就是能保住一条命,当个有名无实的小头目。万万没想到,江氏父女非但没有吞掉他的产业,反而给了他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未来!
这已经不是收编了,这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是真正的核心高层!
“雄哥……大小姐……”笑面佛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眶都红了,“我……我黄某人何德何能……”
“别说废话。”江盛雄打断他,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大小姐说了,她用人,只看能力和忠心。你既然主动投靠,就是自己人。以后,你就是江氏实业物流部的黄总管。”
“是!是!雄哥说得是!我以后就是黄总管!”笑面佛点头如捣蒜,脸上笑开了花,那标志性的弥勒佛笑容又回来了,只是这一次,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真诚。
江盛雄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江氏这艘船,大得很,只要你不跳船,就没人能把你推下水。”
说完,他便带着张彪和老鬼,转身离去。
直到江盛雄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笑面佛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湿透了。他看着桌上那份原封不动的文件,再想到江盛雄最后那句话,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从今天起,观塘再无和记笑面佛。
只有一个江氏实业的黄总管。
而他的人生,也彻底和江氏这艘无法预测的巨轮,绑在了一起。他不知道这艘船最终会驶向何方,但他清楚地知道,不上船,就只有被时代的海浪碾碎的份。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拿起电话,拨通了自己最心腹手下的号码,声音前所未有的洪亮有力:
“通知所有兄弟,开会!从今天起,我们换老板了!”
一个旧的江湖势力,在无声无息中消融。
而江氏实业这头不断吞噬、壮大的巨兽,又添上了一对名为“物流”和“仓储”的坚实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