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三人肃清刃连岛匪患的事迹,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稻妻城的每一个角落,乃至鸣神岛与踏鞴砂的村镇都为之震动。
千里佑之名,不再仅仅是奥诘众中一个令人忌惮的姓氏,更成为了斩破邪祟、涤荡污浊的象征。
往日猖獗的盗匪流寇闻之无不胆寒,整个稻妻的治安风气为之一清,仿佛笼罩的阴霾被一道凌厉的雷光劈散。
无数深受匪患之苦的百姓,开始由衷地歌颂你们三人的功绩与名讳。
市井之间,甚至开始流传起一些带有传奇色彩的逸闻。
而此前常被批评“脱离实际、过于夸张”的八重堂小说——诸如“孤胆英雄单枪匹马端掉贼窝”之类的情节——如今似乎也在你们身上找到了令人信服的现实依据。
你们三人,尤其是你,千里佑,俨然成为了小说家与剧作家眼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灵感源泉。
鉴于此次卓越功勋,经幕府评议,柴门二郎与莱屋正义被正式纳入编制,成为了千里佑麾下被官方承认的扈从武士,自此每月可领取一份虽不丰厚却足以安身立命的俸禄。
你并未让他们滞留于军营,而是将他们带回了千里氏位于影向山下的祖宅。
这里背靠苍翠山峦,远离城郭喧嚣,是一处静心修行的绝佳所在。
你决心亲自教导他们修行,既为锤炼其武艺,也为打磨其心性。
“咳咳……呸呸呸!这、这啥地方啊?积了多少年的灰啊……”
当柴门二郎跟着你踏进久无人气的院落时,扑面而来的浓重尘埃让他瞬间呛咳不止,忍不住大声抱怨起来。
“二郎,慎言。”
莱屋正义立即出声提醒,他的神色显得肃穆许多:
“此乃千里氏故居,安息着历代为国捐躯的英灵。不可喧哗,以免惊扰。”
二郎被“英灵”二字吓得一缩脖子,赶忙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地向着四周空气拜了拜,生怕自己方才的失礼得罪了任何可能存在的先灵。
你看着这一幕,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是啊,已逾十年未曾归来。自三岁离别,于枫原景光相助下前往神里屋敷寄居,故宅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
唯有一幕,至今仍如刀刻斧凿般清晰——父亲千里彻在那暴雪之夜,重披赤铠,佩上太刀,决然独自踏入茫茫风雪之中的背影,那是一个家族最后的尊严与悲壮。
“唉……”
一声轻叹尚未消散,便被二郎一声凄厉的尖叫骤然打断!
“啊——!有、有妖怪啊——!”
你迅速循声赶至里间廊下,只见二郎面色惨白,浑身抖如筛糠,手指颤巍巍地指向一间和室纸门:
“千、千里大人……那里面……有、有东西!”
莱屋正义倒是颇觉有趣,抱臂调侃道:
“看吧,祸从口出啊,二郎兄。定是你方才不敬,引来‘东西’了。”
你蹙眉上前,一把推开那扇略显残破的纸门。
室内光线晦暗,尘埃在从门缝透入的光柱中飞舞。定睛看去,只见一只毛茸茸的小狸子正蜷缩在角落,同样被二郎的尖叫吓得瑟瑟发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惊恐地望着你们这群不速之客。
你见状,不由失笑,温声对那小东西说道:
“我不在的这些年,是你在替我守着这个家吗?”
那小狸子似乎通人性,闻言竟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它迟疑地爬上前,围着你脚边转了几圈,翕动着鼻尖仔细嗅了嗅你身上的气息。忽然,它像是确认了什么,兴奋地“吱吱”叫了起来,尾巴也欢快地摇动——它显然辨认出了你身上流淌的千里氏血脉,认可了你是这座宅邸真正的主人。
在稻妻,古老氏族与精怪比邻而居并非奇闻。
千里氏的先辈当年追随雷电将军鏖战魔神时,麾下便有诸多非人的战友,其中不乏天狗、妖狐乃至这些擅长幻术的妖狸。它们与家族缔结缘分,暗中庇护宅邸,亦是常理之中。
你弯腰轻轻抱起那只小狸子,走到惊魂未定的二郎面前,忍俊不禁道:
“这就是把你吓得魂飞魄散的‘妖怪’?不过是一只尚未成年、灵力微弱的小狸子罢了。”
二郎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反驳:
“这、这不对吧?!我刚刚明明看见的是……是青面獠牙、好几个脑袋的怪物!”
莱屋正义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二郎,我看你不是胆子小,是眼神不太好。回头得让大人好好给你治治!”
你笑着解释道:
“它并非普通狸猫,而是颇具灵性的妖狸。方才定是将你误认作了闯入者,情急之下才施展了那点微末的幻术想吓退你。不过看它这样子,年纪尚小,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反倒被你这惊天一嗓子给吓得不轻。”
怀中的小狸子配合地使劲点了点头,一双圆眼还委屈地瞟了二郎一下。
“去吧。”
你将小狸子轻轻放下,拍了拍它的脑袋:
“去告诉你们当家的,就说千里氏的后人,回来了。”
小狸子闻言,人立而起,像模像样地对你作了个揖,旋即小爪子飞快地结了一个简单的印,“噗”的一声轻响,便化作一团淡淡的烟雾,瞬间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陷入了一种规律而近乎严苛的宁静。
你日复一日地待在影向山下的千里氏老宅,将绝大部分心力都倾注在教导柴门二郎与莱屋正义二人身上。
你的训练远不止于刀术的劈砍刺击。
每日清晨,你们需在庭院中进行静心冥想,感受气息流转,压制内心躁动;随后是枯燥却必不可少的基础招式千万次重复,直至每一个动作都成为肌肉的本能记忆;午后则需研习书法,你要求他们以握刀之手执笔,在横竖撇捺间体会力道掌控与心绪沉淀。
你深信,唯有心如止水,方能驾驭手中利刃,成为真正的顶尖武士,而非只知打打杀杀的莽夫。
偶尔,你会抽空返回神里屋敷。
绫华似乎才真正知晓你已加入奥诘众的消息,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总会寻机向你询问。
而你,则会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夸大,将刃连岛剿匪的经历编织成惊心动魄的故事,那些险象环生的遭遇与电光火石间的对决,引得她不时掩口惊呼,花容失色,继而发出连连惊叹。
一次,她听得出神,眼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忽然很认真地提出:
“佑哥哥,你的剑术如此厉害,能教我吗?”
你闻言却缓缓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
“绫华,神里流的剑术,精髓在于‘柔’与‘守’,如水之绵长,如山之沉稳,这与你心性最为契合。而我的千里流……”
你顿了顿,似在回想那霸道力量:
“……过于刚猛酷烈,只求一击毙敌,并不适合你。”
绫华听了,脸颊立刻气鼓鼓地涨起,像只被抢走了点心的小动物,显然对你的婉拒感到十分不满。
有时,对弈也成为你们之间的消遣。
绫华在棋艺上的天赋似乎比其兄绫人还略胜一筹,你与她交手,常常陷入苦战,最终遗憾落败。
绫人若得闲暇,便会安静地坐在一旁,手捧清茶,含笑注视着棋盘上的厮杀,目光在你和绫华之间流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了然。
每当棋局临近终盘,绫华总能找到制胜一击。
她纤细的手指将棋子落下,抬起小脸,眼眸中流转着狡黠与得意的光芒,模仿着兄长平日里的语气,却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
“王手! 佑哥哥,这下你该怎么办呢?”
你看着已回天乏术的棋盘,通常会无奈地摇摇头,指尖棋子轻落认输,苦笑道:
“正所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绫华,你这般看重输赢得失,可是有违棋道陶冶性情的本意啊。”
“哼!”
她则会别过脸去,闷闷不乐,小声嘀咕:
“输不起就输不起嘛,还总爱讲大道理……”
时光就在这看似平淡的教导、对弈与闲谈中悄然流淌。
你注视着绫华日渐褪去稚气、显露出绝色容颜与聪慧气度的脸庞,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心中偶尔会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动容与恍惚。
昔年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小女孩,已然亭亭玉立,而前方等待着她的道路,似乎也正悄然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这一年,你14岁,绫华12岁,绫人1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