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律者的核心,被安置在特殊隔离实验室的中央。
其悬浮在多重能量阻尼场中,缓缓自转。
它不再散发那侵蚀万物的死亡领域,但依旧弥漫着一股沉重、哀伤、充满了无尽怨恨与绝望的冰冷气息,让整个实验室的温度都似乎低了几度,连光线照在上面都显得黯淡。
麦克斯站在隔离窗外,乳白色的拟态眼瞳凝视着那枚紫黑色的核心。
他能感受到,那不仅仅是高度凝聚的崩坏能结晶,其中更缠绕着律者少女消散前,那强烈到扭曲的意志碎片—
对崩坏的憎恨、对自身存在的厌弃、以及对终结的渴望。
其他人。
包括那些研究人员,都尽量避免长时间直视核心,那弥漫的负面情绪能量足以让心智不坚者产生幻听、幻觉甚至精神崩溃。
但麦克斯不同。
他的意志历经星辰,他的光曾照亮无数文明的黑暗。
他向前一步,穿透了物理的隔离窗(并非实质穿过,而是将自身的存在感知延伸进去),将一丝纯粹的光之念力,温和地、试探性地探向那枚核心。
一瞬间,他仿佛被拉入了一个由纯粹负面情绪构成的漩涡。
“…恨…”
“…为什么是我…”
“…一切都碎了…”
“…好痛苦…”
“…消失吧…一切都消失吧…”
“…杀了我…”
无数破碎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意念碎片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
试图将他的意识,也拖入那无尽的黑暗与死寂之中。
那是一个,被困在自身力量与绝望中的灵魂,最后的、持续不断的哀嚎。
麦克斯没有抗拒,也没有被同化。他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岿然不动的灯塔,散发着稳定而温和的光芒。他并未试图“说服”或“教育”,只是将一种基于理解的、平静的悲悯与抚慰的意念,缓缓传递过去。
“你的痛苦,我已感知。”
“你的怨恨,并非虚妄。”
“但沉沦于此,并非解脱。”
“毁灭,亦非终点。”
他的意念如同温暖的光,试图照亮那冰冷的死亡核心,柔和地包裹、安抚那些躁动不安的怨念碎片。
这不是强制净化,更像是一种…
来自更高层次存在的、试图化解与疏导的沟通。
核心的旋转似乎微微滞涩了一瞬,那汹涌的负面情绪浪潮也仿佛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平缓迹象。
那感觉,就像一个哭到筋疲力尽的孩子,感受到了一丝陌生的、却并无恶意的温暖。
虽无法立刻停止哭泣,但那歇斯底里的绝望,似乎被稍稍撼动了一刹那。
但也仅仅是一刹那。
那深刻的怨恨与绝望,早已根植于灵魂最深处,并非外力短时间内能够化解。
核心很快又恢复了那沉重而哀怨的旋转,只是那弥漫的冰冷气息,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尖锐的攻击性。
麦克斯 收回了念力。
他明白,这并非一蹴而就的过程。
那股怨念太深太重,需要时间,或许还需要特定的契机。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机关门滑开。
爱莉希雅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核心,又看了看麦克斯,粉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哎呀呀~看来我们的‘死亡’小姐,脾气还是不太好啊~
连马夫蒂先生这样的好好先生去沟通,都效果甚微呢~?”
她语气轻快,但动作却毫不迟疑。
她走到控制台前,熟练地操作起来。
数个刻满了复杂纹路的特殊金属板从四周合拢,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立方体封印装置,将核心彻底包裹其中。
一层又一层的能量锁和物理隔绝被激活,那弥漫在实验室中的冰冷怨念气息,瞬间被大幅削弱,直至几乎无法感知。
“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么沉重的情绪,可是会影响到其他人的~”
爱莉希雅拍了拍那冰冷的金属立方体,仿佛在安抚一个闹别扭的孩子,随后将其放入一个更高级别的收容单元中。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显然她对处理这类危险品早已轻车熟路。
就在收容完成的瞬间,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实验室门口响起。
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你,刚才在对那东西做什么?”
凯文去而复返,他靠在门框上,冰蓝色的眼眸如同两把利剑,直刺麦克斯。
他显然看到了,麦克斯刚才与核心“交流”的一幕。
“而且。”
凯文的目光锐利如刀,上下扫视着麦克斯,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析一遍,“为什么你没有被影响?
任何靠近那东西的人都会感到强烈不适,精神受创。
你却主动接触,甚至试图…
沟通?”
他的语气充满了警惕和不解。
在他看来,这种行为近乎疯狂,且无法用常理解释。
麦克斯那异常的表现,再次触动了他那根基于惨痛经历而形成的、对一切“异常”极度敏感的神经。
麦克斯平静地回视他:
“凯文,我只是尝试理解,构成威胁的本质。有时,化解比毁灭更具长远价值。”
“化解?”
凯文的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与律者谈化解?
你是在开玩笑,还是说你根本不清楚它们到底是什么?
那是纯粹的、凝结的恶意与毁灭!
任何与之的‘沟通’,都是在玩火,甚至可能被其侵蚀、利用!”
他的怀疑几乎溢于言表,周身的气息变得危险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控制的架势。
麦克斯那不受死亡核心影响的特质,在他眼中,本身就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需要被审视的...
“异常”。
实验室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梅博士的声音从凯文身后传来,冷静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凯文。”
凯文动作一顿,回头看向来人,是梅。
梅博士走了过来,手中拿着数据板,上面显示着刚才麦克斯与核心互动时的能量读数。
她推了推眼镜,目光冷静地扫过麦克斯,然后看向凯文。
“能量读数显示,马夫蒂先生刚才的行为并未引发核心的不稳定,反而使其能量波动出现了短暂的平缓期。
虽原因不明,但至少目前看来,结果是正向的,至少是无害的。”
她的语气基于数据和事实,试图将凯文从纯粹的警惕和情绪化判断中拉回来。
她轻轻将手放在凯文的手臂上,虽然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我知道你的担忧,凯文。但现阶段,我们需要的是观察和理解,而非基于猜疑的内耗。
马夫蒂先生的身份和能力本就特殊,或许这正是他独特价值的一部分。”
凯文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但看着麦克斯的眼神依旧冰冷而充满审视。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麦克斯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样子刻印下来,转身,跟着梅博士离开了实验室。
爱莉希雅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轻轻呼了口气,对麦克斯眨了眨眼:
“真是的~凯文他就是太紧张了~不过,马夫蒂先生,你刚才的行为确实很惊人呢~连死亡的低语都能安抚,难道这就是…
‘光’的特权??”
麦克斯没有回答,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已经空无一物的收容单元方向。
化解怨恨之路,似乎比想象中更加漫长。
而来自“同伴”的怀疑与不解,或许将是另一重需要面对的障碍。
他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静的谜团。
置身于这个充满矛盾、仇恨、希望与未知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