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逐火之蛾最高议事厅。
这里的氛围,与基地其他区域截然不同,极致的简约风格…
掩盖不住其森严的等级,与无处不在的监控感。
冰冷的金属长桌光可鉴人,墙壁是巨大的、不断刷新着全球崩坏能浓度和异常事件地图的显示屏,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以及一种更深层次的、权力与危机交织产生的压抑感。
爱莉希雅站在长桌的一端,脸上依旧带着她那标志性的、仿佛能融化坚冰的灿烂笑容。
但今天,这笑容背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她面前悬浮着一面光屏,上面显示着一份标注为“最高机密”的计划书草案—
《对崩坏特殊应对小组,“十三英桀”组建预案》。
长桌的另一端,阴影之中,坐着几位身份不明的高层代表。
他们的面容模糊在显示屏的背光之下,只能看到大致的身形轮廓,以及偶尔从阴影中投射出的、冰冷而审视的目光。
他们,并非逐火之蛾明面上的指挥官,更像是隐藏在幕后的、真正掌控着方向与资源的“毒蛹”高层,或者说,其意志的执行者。
“以上就是,计划的初步构想啦~”
爱莉希雅用她轻快悦耳的声音做着陈述,仿佛在介绍一个有趣的派对游戏,“将目前基地内最特殊、最具潜力的个体力量整合起来,形成一个灵活、高效、能够应对各种极端情况的特殊小队。
不再是分散的利刃,而是紧握的拳头哦!名字我也都想好了呢,‘十三英桀’,是不是很棒?
预示着十三位闪耀的英雄,将为人类开辟未来?~?”
她的话语充满激情与希望,与会议室冰冷的气氛格格不入。
阴影中,一个经过处理的、嘶哑而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响起了,带着明显的嘲弄:
“英桀?英雄?
呵…爱莉希雅,你总是喜欢用这些天真又华丽的辞藻,来粉饰残酷的现实。”
另一个声音接口,语气更加冰冷和不耐烦:
“你们,以及所有那些所谓的‘融合战士’,不过是我们为了应对崩坏而不得不制造、不得不使用的…
工具。
是投入战场的昂贵消耗品。
工具,只需要听话,好用就够了。
聚在一起,起了个花哨的名字,就真以为自己能成为故事的主角了?”
第一个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漠然:
“十三英桀?想法很有趣,但毫无必要,也过于天真。
资源是有限的,我们不需要一个可能脱离掌控的‘明星团队’,只需要足够锋利,指哪打哪的‘刀’。
鉴于目前符合条件的个体以及…
可控性评估,最高批准额度为:
五人。”
“五把足够锋利的‘刀’,组成一个尖兵小组,已经绰绰有余。
至于其他…
等你所谓的‘英桀’们,能活到凑齐数量再说吧。
现在,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话语中的轻蔑,物化与毫不掩饰的控制欲,如同冰冷的毒液,弥漫在空气中。
爱莉希雅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那灿烂的光彩似乎黯淡了几分。
但她很快又重新扬起嘴角,只是那弧度略微有些勉强:
“哎呀呀~真是苛刻呢~
不过,五人小组作为开端,好像也不错?至少是个开始嘛~?”
她试图以轻松的语气缓和,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失望与冰冷,却难以完全掩盖。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被要求一同出席作为“潜在成员”代表的凯文,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
冰蓝的眼眸中寒意骤增,拳头在身侧无声地攥紧,指节发出轻微的爆响。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但每一次,都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厌恶与暴戾。
他们浴血奋战,承受非人的痛苦获得力量。
在这些阴影中的人眼里,却始终只是…
“工具”和“消耗品”?
同样在场的梅比乌斯靠在墙边,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嗤笑,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又像是在嘲讽双方。
蛇瞳扫过那些阴影,带着一种科学家的审视,仿佛在观察某种有趣的,自以为是的低级生物。
而麦克斯则 silent 地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他的存在,本身就让那些阴影中的目光,时不时隐晦地扫过。
他平静地听着这一切,乳白色的眼瞳中看不出情绪,但那微微抿起的嘴角,显示他并非无动于衷。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些话语中对生命价值的漠视,以及对“非人”力量,纯粹利用心态。
这让他想起了,宇宙中某些极端文明的做派。
高层代表,没有再给爱莉希雅争辩的机会。
那份“十三英桀”的计划,被无情地打回,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的“五人尖兵小组”的许可。
阴影中的身影陆续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冰冷的决议和令人窒息的余味。
会议结束。
爱莉希雅站在原地,看着那面已经黯淡下去的光屏,脸上那强撑的笑容终于慢慢消失。
她轻轻叹了口气,虽很快又试图重新振作。
但那瞬间流露出的疲惫与失落,却落在了在场几人的眼中。
凯文冷哼一声,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开,每一步都像是要将地面冻结。
他的愤怒,无需言语。
梅比乌斯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踱步过来,瞥了爱莉希雅一眼,语气玩味:
“爱莉希雅,早就告诉过你啦,想在那群老古董的棋盘上按照自己的意愿落子,是不可能的哦~
他们只关心棋子的杀伤力和可控性,才不会在乎棋子自己的想法呢~
呵呵…”
她冷笑着,也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空旷冰冷的会议室里,很快只剩下了爱莉希雅和尚未离开的麦克斯。
爱莉希雅 silent 地站了一会儿,走到巨大的观测窗前,看着外面基地内部繁忙而冰冷的景象。
她的背影,少见地流露出一种孤寂感。
“…工具吗?”
她轻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比哭泣更让人感到压抑。
“果然…美好的愿望,在这种时代,总是显得格外奢侈呢~?”
她甚至习惯性地,加上了尾音,却显得格外沉重。
麦克斯 silent 地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望向窗外。
“他们恐惧的,并非你们的不可控。”
麦克斯开口,声音平稳而低沉,打破了沉默
“他们恐惧的,是你们所代表的‘可能性’。”
爱莉希雅微微侧头,看向他。
“工具,意味着功能单一;意味着可以被预测,可以被替代,可以被掌握。”
麦克斯继续说着,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壁垒,看到了那些阴影中决策者的内心。
“而‘英桀’,意味着独特性,意味着超越规格的潜力,意味着无法预测的变数,意味着…
奇迹的可能。”
“习惯于掌控一切的人,最恐惧的就是无法掌控的变数。
他们将一切无法理解,无法完全掌控的力量,都简单地归类为‘工具’,并试图用限制和框架去束缚。
这本质上,是一种源于自身无能,和恐惧的防御机制。”
他的分析冷静而透彻,剥离那些侮辱性的言辞,直指核心。
“你不必为此感到失望,爱莉希雅。”
麦克斯转过头,看向她,“你的想法没有错。凝聚独特个体的力量,相互弥补,共同前行,这本就是文明面对巨大危机时最有效的应对方式之一。
他们否决的,是‘十三’这个可能超出他们掌控范围的数字和名号,而非‘团结’这个核心概念。”
“五人,或许是一个开始。”
麦克斯的目光中带着一种跨越星海的智慧与淡然,“种子已经播下,无论他们给予多少土壤和水分,都无法阻止其生根发芽。
真正的英桀,不会因为一个名号或人数限制而失去其光芒。
当需要的时候,当事实证明其价值的时候,‘十三’,或者更多,将会成为必然。”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安慰,却像一道光,驱散了那些阴影话语带来的冰冷和否定。他承认现实的残酷,却更看到了超越现实的希望与必然性。
爱莉希雅怔怔地看着麦克斯,看着他眼中那平静却坚定的光芒。
许久,她那原本有些黯淡的粉色眼眸,重新一点点亮了起来,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意再次如同初绽的花朵般,浮现在她的脸上。
“哎呀呀~真是的…”
她轻轻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语气重新变得轻快而充满活力,“被你这么一说,感觉好像又是他们比较可怜了呢~”
“只能躲在阴影里,害怕着光芒什么的~?”
她转过身,再次面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吐了出去。
“嗯!五人小组就五人小组!”
她握了握拳,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那就让我们先把这‘五把刀’,变成最闪耀、最让他们无法忽视的光芒吧!
等到光芒足够耀眼的时候,‘十三英桀’的舞台,自然会为我们搭建起来!对吧,麦克斯??”
麦克斯看着她重燃斗志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
“毫无疑问。”
窗外的基地依旧冰冷,但在这间刚刚经历过,否定与嘲讽的会议室里,一种更加坚定、更加温暖的信念正在悄然滋生。
高层的限制,无法扼杀真正的希望,正如阴影永远无法吞噬光芒。
通往“英桀”的道路或许曲折,但方向,已然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