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二楼主卧内隐约传来的细微动静早已平息,整栋小楼沉入一片安谧之中。
唯有东首一间卧房内,白亚萍却毫无睡意。
她侧躺着,借着窗外透进的朦胧月光,能依稀看到旁边小床上孙女灵儿恬静的睡颜。
小丫头砸吧着小嘴,似乎在梦里尝到了什么好吃的,浑然不知这个夜晚,这个家,正在发生着怎样深远的变化。
白亚萍的心绪,如同窗外被风吹动的树影,摇曳不定,复杂难言。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几年前,那个天塌地陷的时刻。
独子意外身亡的噩耗传来,她和张敏婆媳俩抱头痛哭,感觉整个世界的颜色都灰暗了。
那笔五十万的赔偿款,沉甸甸的,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人心疼,那是用她儿子的命换来的啊!
后来盖这栋村里数一数二的小洋楼,是张敏的主意。
当时很多人都劝,说她们两个寡妇,守着钱过日子才是正经,盖这么招摇的房子做什么?
甚至有不少媒婆上门,要给才十九岁的张敏说亲。
但张敏都拒绝了。
白亚萍清楚地记得,张敏拉着她的手,哭得眼睛肿得像桃子,话说得却异常坚决:
“妈,我不走。这就是我的家,您就是我的亲妈。
灵儿是白家的根,我们娘仨守着过。
盖房子,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我们白家没倒,我们过得下去,而且会过得很好!”
那一刻,白亚萍抱着这个比她亲闺女还贴心的儿媳妇,哭得老泪纵横。
她怎么会不懂?
张敏这是用一栋房子,断了她自己改嫁的后路,也给她这个老婆子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孩子,是怕她老了,没了儿子,再没了孙女和媳妇,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啊!
张敏十五岁就来白家,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性子柔顺又刚强,她早就当亲女儿疼了。
让她年纪轻轻就为自己守寡,白亚萍心里哪能不愧疚?
不忍?
可那份自私的、害怕孤独终老的恐惧,又让她无法开口劝张敏离开。
直到刘二麻子那件事发生。
那个杀千刀的无赖,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她们孤儿寡母的赔偿款上!
那晚的惊恐和绝望,白亚萍至今想起还浑身发冷。
也正是在那晚,王臣像天神下凡一样出现了,救下了她们婆媳。
而后来发生的那阴差阳错、惊世骇俗的一切……
最初是羞愤欲死,是觉得没脸见人。
可当一切平息,看着那个年轻、俊美、浑身充满力量却又对她们保有尊重的男人,
一个荒唐又大胆的念头,就像藤蔓一样在她心底疯狂滋生。
王臣是个好男人,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他有本事,重情义,而且……他对敏儿,似乎也有那么点不一样。
如果……如果敏儿能跟他……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
她暗中观察,发现张敏看王臣的眼神,也渐渐有了光。
那是年轻女人对强大雄性本能的倾慕,是死水般的生活里重新燃起的希望。
于是,她不再仅仅是愧疚,反而开始有意无意地促成。
默许张敏对王臣的关心,创造他们独处的机会,甚至……
在内心深处,她对那晚与王臣的意外,也产生了一丝隐秘的、无法对人言的悸动。
守寡十年,清心寡欲,可王臣那样充满生命力的年轻身体,
所带来的冲击是毁灭性的,让她枯寂的心湖也泛起了不该有的涟漪。
只要张敏和王臣能成,那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灵儿有了一个强大可靠的“干爹”,甚至可能是未来的继父,不会再受人欺负。
张敏不用再守活寡,有了依靠和幸福,能名正言顺地留在白家,留在她身边。
而她白亚萍……能时常看到王臣,偶尔能得到他一丝半点的关注和……
身体的慰藉,于她而言,已是暮年里不敢奢望的恩赐和满足。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
至于那三十五万……白亚萍眼神闪了闪。
那是家里能动用的最大一笔现金了,几乎是盖楼后剩下的所有。
拿出来时,她不是不肉疼。
但一想到这是用来救王臣最在乎的那个小姑娘的命,她就觉得值!
这笔钱砸下去,白雪母女就永远欠下了她们白家一个天大的人情!
以后就算知道了王臣和张敏的事,看在钱的份上,看在王臣的份上,她们又能说什么?
还敢说什么?
这不仅是救命钱,更是堵嘴的钱,是给张敏未来铺路的钱!
她一直坚信,王臣不是池中之物,将来必定有大出息。
现在投资他,绝不会亏。
只要他把敏儿和灵儿放在心上,以后还能亏待了她这个老婆子?
还能亏待了白家?
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这对娇艳的婆媳吗?
白亚萍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混合着羞耻与笃定的复杂神色。
她翻了个身,听着窗外极细微的风声,也听着二楼再无动静的寂静。
一切,都在按照她期望的方向发展。
虽然手段不算光彩,心思也藏着污秽,但为了这个家不散,
为了媳妇孙女能好好的,她白亚萍愿意做这个恶人,愿意算计这一切。
月光移动,悄悄爬上她的床头,温柔地洒在她已然爬上细纹却依稀能见当年风韵的脸上。
她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带着一丝疲惫而释然的弧度。
这个家,总算又有了顶梁柱,有了男人的气息。
未来,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恐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