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骤然狂乱。
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恐怖的气机在祭坛前轰然对撞,引得天地变色。
赫连拔擢周身气势霸道绝伦,仿佛一尊矗立于此的太古魔神,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周遭的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感。
而他对面的龙啸云,气度却截然相反。他衣袂飘飘,渊渟岳峙,那股力量内敛到了极致,却又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蕴藏着足以焚天煮海的威能。
“龙啸云,三年前你我于天山之巅一战,未分胜负。你说,待你我皆摸到那扇门之后,再来一场。”赫连拔擢的声音雄浑如钟,每一个字都震得空气嗡嗡作响,“今日,便是你我了结恩怨之时!”
龙啸云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战意升腾。
“赫连兄记性不错。不过,今日你我之战,并非了结恩怨。”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赫连拔擢,望向祭坛方向,声音陡然转冷。
“而是,买卖。”
话音未落,龙啸云动了!
他脚下没有半分征兆,整个人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已然出现在赫连拔擢身前。
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绚烂的真气,只有一只简简单单的拳头,裹挟着一股返璞归真的“势”,直捣黄龙!
赫连拔擢瞳孔猛缩,同样一拳迎上!
他的拳头,是纯粹的力量,是霸道的碾压,一拳出,风雪倒卷,天地失声!
轰——!
双拳交击,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爆音,仿佛九天之上的神雷在人耳边炸开!
两人脚下的冻土,瞬间化为齑粉,一个直径数十丈的巨大深坑凭空出现!
狂暴的气浪如海啸般向四周席卷,将那些悍不畏死的蛮族精锐吹得东倒西歪,一些修为稍弱的,甚至被这股余波直接震碎了五脏六腑,口喷鲜血倒地而亡。
一击之下,两人身形同时剧震,各自向后滑出十余丈,在雪地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赫连拔擢藏在袖中的手掌剧烈颤抖,虎口处已然崩裂,鲜血淋漓。他死死盯着龙啸云,眼神中充满了惊骇。
怎么可能!
自己得到大祭司相助,借助北境国运之力,已然是半步神藏的巅峰,只差临门一脚!可这龙啸云,竟能与自己硬撼而不落下风!
“你果然也到了这一步?”赫连拔擢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
龙啸云甩了甩发麻的手臂,脸上笑容不减,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分凝重。
“赫连兄修为大进,难道这么些年龙某就会原地踏步么?”
他心中同样翻江倒海,这赫连拔擢三年不见,一身修为竟精进如斯,那股力量,已经带上了一丝“神藏”境独有的不朽意蕴。若非自己这些年也另有奇遇,今日恐怕一个照面就要吃大亏。
两人气机再度锁定,大战一触即发。
而就在这两大顶尖高手相互牵制的瞬间,一直沉默观战的沈天君,眉头却微微一挑。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两大强者的对峙上,而是如同利剑般,扫向了战场的另一侧。
那里,数道陌生的气息,正以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姿态,破开风雪而来。
为首的,是一名扛着巨锤的雄壮身影,和他身后那个缓步走出的华服青年。
安月瑶的脚步,死死地钉在原地。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看到那个华服青年的刹那,便被冻成了冰坨。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那个扛着巨锤的雄壮身影,落在了他身后那个缓步走出的华服青年身上。
面容俊朗,嘴角噙笑,眼神冰冷。
不是他,还能是谁。
西凉大皇子,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安皎天!而安皎天旁边站着的,正是西凉第一高手,独天霸。
“真是……淘气啊。”
安皎天看着安月瑶那副震惊到失语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更盛,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反而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刀剜在安月瑶的心上。
“我的好妹妹,父王让你在宫中安享富贵,你却偏要跑到这苦寒的北境来。怎么,是觉得西凉的王宫不好吗,想来这北蛮的土地上,寻个好住处?”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尤其是“寻个住处”四个字,更是如同一道惊雷,在安月瑶的脑海中炸响。
她瞬间明白了。这不是偶遇,这是圈套!一个针对她的,必杀之局!
安皎天,他竟然和北蛮人勾结在了一起!
“大哥……”安月瑶的声音干涩沙哑,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安皎天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嗤笑一声,摊开双手,“我的好妹妹,你不会真的以为,凭你那点小聪明,创建个什么‘听风阁’,你做得事情能瞒过所有人吗?”
“你暗中联络朝臣,收买人心,甚至将手伸向军中,你做的每一件事,父王和我们这些做哥哥的,都看在眼里!”
安皎天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眼神变得怨毒而疯狂。
“可父王是怎么做的?他竟然对你百般纵容!他竟然觉得,你的那些小打小闹,是在为西凉分忧!”
“凭什么!就凭你比我们会演戏?比我们更会讨他欢心?”
他一步步逼近安月瑶,那张俊朗的面容因为嫉妒而扭曲。
“所以,我亲爱的妹妹。既然你这么想插手北境的事情,为兄便帮你一把,就借北蛮人的手,让你永远地消失。如此一来,你为国捐躯,是西凉的英雄。流芳千古,岂不美哉!”
“大哥……你疯了!你知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吗?”
安月瑶气得浑身发抖,自己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西凉,平日里也没少替他们这些皇子擦屁股。
没想到自己的兄长,从自己从踏入北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准备向她痛下杀手了。
“动手!”
安皎天懒得再废话,他眼中杀机毕现,冷冷下令。
他身旁那名扛着巨锤的壮汉,以及另外两名气息诡异的黑衣人,瞬间动了!
“殿下小心!”
拓山怒吼一声,巨大的身躯如山岳般挡在安月瑶身前。他将那门板巨刀舞得虎虎生风。
“你的对手是我!”那扛锤壮汉狞笑一声,抡起巨锤,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他体型的速度,朝着拓山当头砸下!
当——!
刀锤相撞,火星四射!恐怖的力量冲击波将两人脚下的地面都震得塌陷下去。拓山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刀身传来,震得他双臂发麻,连连后退。
而另一边,安皎天并未亲自动手,只是戏谑地看着妹妹。那两名气息诡异的黑衣人,则化作两道漆黑的影子,绕过安月瑶,直扑她身后神色淡漠的沈天君!
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沈天君!
“嗯?”沈天君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没有看到那两道索命的鬼影。
直到凌厉的爪风已经到了他面门不足三寸之处,带起的劲风吹动了他的发梢,他才终于有了动作。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叮!叮!
两声清脆如玉石相击的轻响。
那两名黑衣人前冲的身形戛然而止,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他们探出的利爪,被两根凭空出现、由真气凝聚而成的晶莹手指精准地抵住,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什么?!”两名黑衣人眼中同时闪过骇然。
他们可是“幽冥殿”的金牌杀手,联手一击,观海境也得饮恨当场,可眼前这个年轻人,竟如此轻描淡写地挡下了?
安皎天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一下,他看向沈天君,眼中多了一丝审视。
“妹妹,别挣扎了。为了对付你和你身边的人,我可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请出来了。”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异,继续说道,“这两位,可是我从‘幽冥殿’请来的金牌杀手。至于你那位护卫……”
他看了一眼与拓山战得难分难解的巨锤壮汉,嘴角的笑意更浓。
“他面对的,可是我们西凉皇室,压制了三百年的‘狂血战奴’独天霸。你觉得,你还有胜算吗?”
狂血战奴!
安月瑶面色难看。她曾在皇室古籍中见过记载,那是一种以秘法炼制,悍不畏死,力大无穷,且血脉中蕴含狂化之力的战争兵器!一旦狂化,战力倍增,不死不休!
这一刻,安月瑶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然而,就在她心生绝望之际,一道平淡却清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天君面色凝重,他知道不能再留手了。
“袁天罡!是时候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