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照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向床尾沙发,那件黑色的男士外套安静地搭在那里。
那个幼稚的男人,那条幼稚的消息,还有这件……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外套。
林照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和自持,正在一寸寸地瓦解。
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她迅速起身,洗漱,换上了一身最为刻板、毫无曲线可言的灰色职业套装。
她拿起那件外套,仔仔细细地叠好,准备第一时间还给他。
公私必须分明。她这样告诉自己。
林照走到沈惊焉的房门前,抬手,却犹豫了。
此时,一个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沈惊焉穿着一身运动服,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脖子上挂着条毛巾,看样子是刚晨练回来。他看到门口的林照,以及她手里捧着的外套,挑了挑眉。
“林总监,一大早就在我门口堵我?这么敬业?”他擦着汗,语气里是惯常的懒散和调侃,一边走向林照。
林照往侧边退了半步,将手里的外套递过去,脸上是公式化的微笑:“沈总,早。谢谢您昨晚的外套,现在物归原主。”
沈惊焉瞥了一眼那件被叠得方方正正的外套,却没有接。他绕过她,打开房门,径直走向旁边的小吧台,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拧开就灌了几大口。
“不急。”他喝完水,用手背抹了下嘴角,“就一件衣服,还能跑了不成?先放着吧。”
林照跟着进了屋,捧着衣服的手没有放下。
沈惊焉转过身,好整以暇地靠在吧台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在她那副眼镜上停顿了半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林照,你今天这身打扮……”他拖长了音调,“是准备去参加什么严肃的学术研讨会吗?”
林照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这就是我的日常工作着装。”
“是吗?”他走近一步,忽然俯下身,凑到她眼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危险的范围。林照能清晰地看到他因为刚运动完,皮肤透着健康的红晕,长长的睫毛上甚至还沾着微小的汗珠。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跳漏了一拍。
“可我怎么觉得,你像只浑身竖起尖刺,明明害怕得要死,却还要故作镇定的小刺猬呢?”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笑意,热气拂过她的耳廓。
林照稳住心神,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
“啧。”沈惊焉直起身,拉开了距离,脸上的表情像是觉得无趣。他指了指房间里的一个衣架,“挂那儿吧。我刚运动完,身上都是汗,不想碰。”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林照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抱着那件外套,将衣服工工整整地挂在了衣架上。
做完这一切,她感觉自己像个入侵了别人领地的闯入者,浑身不自在。
“好了,说正事。”沈惊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已经恢复了工作的状态。
他坐到电脑前,指了指旁边空着的位置,“过来,张伟那份方案,昨晚我又想了几个优化点。”
林照定了定神,走到他身边坐下,打开了自己的平板电脑。
“你说。”她迅速进入工作模式,手指在屏幕上准备记录。
“关于数据追踪的颗粒度,我觉得还能再细化。除了用户画像,我们还要加入用户的行为路径分析,比如他们在哪个界面停留最久,哪个功能点击率最高,又是在哪个环节流失的……”
沈惊焉一边说,一边调出后台的数据模型。
他的讲解清晰而深入,充满了技术人员的严谨和产品经理的洞察力。林照不得不承认,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他就是天生的王者。
她专注地听着,时不时点头,手指在平板上飞速滑动,记录下每一个要点。
“……尤其是这里,”沈惊焉的手指在自己的屏幕上一点,然后又转向她的平板,“把你记录的第三条调出来,我要对比着看。”
他的椅子滑过来,靠得她极近。为了看清她平板上的小字,他整个上半身都倾了过来,几乎将她圈在了他和椅背之间。
林照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的手臂就擦着她的手臂,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微微震动。
“就是这一条,”他的手指点在她的屏幕上,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她正在打字的手指。
像有一股微弱的电流,从指尖窜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林照的手指猛地一缩。
沈惊焉也察觉到了,他顿了一下,目光从屏幕移到她微微泛红的耳垂上,眼神暗了暗。
但他没有立刻退开,反而像是故意一般,手指又在屏幕上划了一下,再次擦过她的手背。
“这个指标的权重,可以再调高一点。”他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异样,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一个无心的意外。
林照的呼吸都停了半拍。
她飞快地调整好数据,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平板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拉开了一点距离。
“好了。”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沈惊焉这才懒洋洋地坐直身体,滑回自己的位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安静,只有键盘和屏幕触控的轻微声响。
又讨论了近一个小时,林照感觉自己的颈椎已经发出了抗议的信号。她放下平板,抬手用力地按压着自己僵硬的后颈。
“嘶……”她没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抽气声。
“怎么了?”沈惊焉的声音传来。
“没事,老毛病了,坐久了脖子疼。”林照一边说,一边继续揉捏着。
话音刚落,她感觉身后一暗,一个身影站到了她的背后。
“别动,你姿势不对。”
还没等林照反应过来,一双温热的大手就覆上了她的肩膀和后颈。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薄茧,精准地找到了她最酸痛的那几个穴位,力道适中地按压下去。
“唔!”林照整个人都僵住了,像一尊被点穴的雕像。
一股又酸又麻的感觉从他的指下传来,让她紧绷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很舒服,非常舒服。
但身体的舒适,完全掩盖不了心里的惊涛骇浪。
“放松点,你硬得跟块石头一样。”沈惊焉的声音就在她的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满的命令口吻,“天天那么拼命工作,迟早得把自己弄成工伤。”
他的手指顺着她的颈椎两侧,缓缓向下推拿,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皮肤,那股热度仿佛能一直传到心脏里去。
林照的脑子彻底宕机了,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不是在讨论工作吗?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沈……沈总……”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不像话,“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闭嘴。”他言简意赅地命令道,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你那叫揉?那叫自虐。”
他似乎对拿捏人体穴位很有心得,每一处按压都让她酸爽得想叫出声,又因为紧张而死死忍住。
几分钟后,沈惊焉终于收回了手。
林照感觉自己整个后颈和肩膀都火辣辣的,僵硬感确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酥麻。
她刚想说声谢谢,就听到沈惊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懊恼和烦躁。
“烦死了,真麻烦。”
他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桌上的冰水又猛灌了一口,眼神飘忽,就是不看她。
林照坐在原地,背后的温度仿佛还未散去。她缓缓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后颈,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看着那个坐在不远处,假装专心看电脑,耳根却悄悄泛红的男人,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这个沈家大少爷,她好像……越来越应付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