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压抑的气氛,被一股重新燃起的、纯粹的斗志所取代。
没有了政治上的勾心斗角,没有了对上层的幻想和失望。
剩下的,只有最原始的、属于猎手的专注。
他们的目标,重新变得清晰而唯一。
揪出那个,隐藏在所有迷雾之后,代号为“京先生”的……最终蛛王。
“我们之前的推断,从一开始就错了。”
苏曼卿,第一个从之前的情报误区里,走了出来。
她拿起一张白纸,重新开始为这个神秘的敌人,进行逻辑画像。
“我们之前,一直以为‘京’,是指金壁辉。所以,所有的调查,都下意识地,围绕着他这条线展开。”
“但现在看来,”
她摇了摇头。
“金壁辉,充其量,只是一个被推到前台的、高级的烟幕弹。一个自以为聪明的投机者,却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没错。”
林薇接过了她的话,开始为这个“京先生”,或者说“高先生”,进行更精准的侧写。
“第一,地位极高,且极其隐蔽。”
她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
“他能同时操纵‘十二金钗’这种级别的专业间谍组织,和‘仁义社’这种根深蒂固的地头蛇。甚至,还能将周上将和郑院长这种级别的大人物,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说明,他的权力,或者说,他能调动的资源,已经超出了我们之前的想象。”
“但他本人,却从未在任何一次冲突和交易的前台,留下任何痕迹。这说明,他是一个极度低调,极其擅长伪装和隐藏的……影子。”
“第二,学识渊博,城府极深。”
苏曼卿补充道。
“从‘先生’这个尊称,和能让金壁辉这种前清翰林都甘心为其卖命来看,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武夫或者商人。”
“他很可能,是一个有极高文化素养,极擅长攻心的……学者型人物。”
“他所有的计划,环环相扣,一计不成,立刻就有后手。甚至连我们的反击,都在他的算计之内。这种城府,太可怕了。”
赵峰和燕子,静静地听着。
他们虽然不擅长这种逻辑分析,但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看不见的敌人,给他们带来的那种,如同被一条巨蟒死死盯住般的、窒息的压力。
地位极高,极其低调,学识渊博,城府极深……
一个完美的、几乎没有任何破绽的敌人画像。
但问题是,去哪里找这样一个“完美”的人?
书房里,再次陷入了沉思。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断了。
他们就像是面对着一堵光滑的、找不到任何攀爬点的绝壁。
就在这时。
苏曼卿,那个一直低着头,反复在笔记本上,描画着那几个关键人物关系图的苏曼卿,突然,停下了笔。
她的脑海里,像有一道尘封了许久的闸门,被“咔哒”一声,打开了。
一个被她刻意忽略了许久的、看似毫无关联的画面,不受控制地,从记忆的深处,浮了上来。
德国大使馆。
那场华丽而凶险的宴会。
门口,夜色,微风。
那个气质高华,如同女王般的“大姐”沈静姝。
和那个,为她拉开车门的、穿着半旧西装的、儒雅的男人。
那份,一直被她压在心底的“违和感”,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强烈!
“高明远……”
苏曼卿下意识地,喃喃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谁?”
赵峰抬起头,不解地问。
“高明远!”
苏曼卿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她快步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在那张巨大的关系网的最外围,一个空白的角落里,写下了这个名字。
然后,用一根虚线,将它和“大姐”沈静姝,连接了起来。
“你们还记得吗?”
她看着众人,飞快地说。
“在德国大使馆宴会的那天晚上!我看到沈静姝,上了一辆非常破旧的黑色福特车!”
“而为她拉开车门的,就是一个叫高明远的男人!当时,我问过袍哥的眼线,说他是资源委员会的一个顾问,是个只知道搞学问的‘老好人’!”
“一个资源委员会的学者顾问,”
苏曼卿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为什么,会深夜,去给一个从不参与政治的女画家,当司机?”
“为什么,以沈静姝那种级别的人物,会坐那样一辆,连普通商人都看不上的破车?”
“为什么,那个男人的气质,虽然温和,但当时他看我的那一眼,却让我感觉……那么不舒服,那么危险?!”
这些,在当时看来,只是一个个小小的、无伤大雅的疑点。
但在所有线索都中断的此刻,它们却像黑夜里的萤火虫,瞬间串联成了一条,指向全新方向的……路径!
一个看似毫无关联的细节,第一次,被正式地,以一种充满了“违和感”的方式,摆上了桌面。
书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被写在角落里的、陌生的名字上。
高明远。
他,会是那把,能打开所有死结的……钥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