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野心头一沉。
合体期影卫贴身“协助”,无异于时刻处于监视之下,再加上被推至“六峰大弟子”这般万众瞩目的位置,他暗中行事将步履维艰,与他想要韬光养晦的初衷背道而驰。
更让他心生警惕的是,林道玄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超乎寻常。
不像是寻常的肃清内奸,倒像是……
在急切地寻找某种特定的东西或人。
他必须探一探对方的底。
叶野面上适当地露出一丝犹疑,恭声道:“承蒙圣主信任,弟子定当竭尽全力。只是……”
“既然那些宵小近年来在圣地已不敢放肆,各大势力难免藏污纳垢,有一两个蛀虫也在所难免。圣主,我们如此兴师动众,是否会正中了那明夜的下怀?弟子听闻此人最擅长的便是布局引诱,虚虚实实……”
“够了。”林道玄漠然打断,“不该问的别问。叶野,你的任务只是执行,而非质疑。本尊只能告诉你——此事,关乎飞升机缘,不容有失。”
叶野立刻垂首,姿态放得极低:“弟子失言,请圣主恕罪。”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帘之下,满是讥讽。
飞升?
若明夜真知悉此界飞升之秘,早就亲自撕开空间通道,何须蛰伏至今?
尊上渊离更不会心灰意冷,甘愿被封印于天渊。
林道玄,你终究是被自身的傲慢蒙蔽,又被明夜玩弄于股掌之间。
林道玄似乎对他的驯服颇为满意,具体吩咐道:“排查范围,重点在于六峰弟子、长老,乃至峰主。主峰由本尊亲自负责,你可暂且不论。”
“尤其是那些近年来攀附烬霄之人,需细细甄别。记住,若有所获,务必活捉。”
他略一停顿,给予一丝甜头,“过程中,你可自行发展一些信得过的弟子,培植羽翼。”
影卫无声融入阴影,但叶野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道锁定在自己身上的冰冷气息。
他躬身告退。
但叶野的判断,其实与真相有所出入。
曾被明夜如猫戏鼠般纠缠多年,林道玄对这位魔尊右护法岂止是厌恶,更是早已筑起极高的警惕。
但这一次,明夜布下的是阳谋,一个他林道玄无法拒绝的陷阱。
其一,自然是那虚无缥缈的“飞升机缘”。
他虽为大乘修士,可早年旧伤未曾痊愈,后来为逆天挽回姬玉性命,更是透支了难以估量的本源。
战力虽未衰减,寿元却已显倾颓之象。飞升,是他必须抓住的续命稻草。
而其二,才是他真正无法宣之于口的执念——那枚自谢多罗处得来的玉简中,除了名单,还隐晦提及了一部分魂化生秘法的残篇。
此法凶险至极,需将神魂撕裂,以心头精血铸就分身,待分身修炼至一定境界,再与本体厮杀、吞噬、融合,以此汰旧换新,宛若重生。
姬玉如今虽生机近乎断绝,被秘法吊住最后一口气,若得此完整秘法,是否能为她塑造一具全新的、充满生机的分身,再由分身“杀死”旧躯,完成一种另类的复活?
玉简中明确提及,此法上半部在谢多罗处已然寻得,而下半部,正掌握在玄天圣地内,那位隐藏最深的“暗桩之首”手中。
一明一暗,功法各半。
所以,无论是为了飞升,还是为了姬玉,林道玄都必须将这人揪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
叶野最近,似乎很忙。
这个认知让殷玄有些沮丧。
自那日被带入天行峰,安置在这处小院后,那人便如同消失了一般,再未现身。
承诺林刻的事,也因此迟迟没有进展,一丝若有若无的愧疚感萦绕在心头。
紧随其后的,是更汹涌的空落。
他刚刚亲手斩断了与萧琉铮十几年的羁绊,正是心绪浮动、无所依凭之时。
他需要叶野的存在,需要那份熟悉的庇护感,来填补决裂后留下的巨大空洞。
可除了昏迷前那个吻,他们之间,似乎什么也没能留下。
就连小白……
殷玄神识探入灵兽袋,雪白的小兽依旧蜷缩着,气息平稳却深沉,显然仍在关键的沉睡中。
与以往不同,他现在眼力见识增长了不少,小白这是在结丹。
结丹的妖兽……
看来,小白的来历远非寻常。
那叶师兄的身份与秘密……
殷玄猛地掐断思绪——殷玄,不要去想。
他有些烦躁地端起手边的灵茶,一饮而尽,清冽的微苦在舌尖蔓延,却未能浇灭心头的躁动。
该如何打发这漫长而心乱的时间?
制符?
前些天,他已成为三品符师,而答应林刻的那种符,他能成功——
但效果平平,能用的时间不长,这还是修为不够的缘故,再练下去,也只是无济于事。
修炼?
但林刻明确说过,他的身体与经脉尚未成长到足以承受结丹的强度,强行冲击境界有害无益。
哪怕自己积蓄的灵力早已超越寻常筑基圆满,足以触摸到那层壁垒。
可两者不相配,只会爆体而亡。
所以他现在不仅不能修炼,还得拼命抑制。
至于在“无仙”传承中获得,并让他到如今这个境地的龙珠,它安静地盘踞在他的识海深处。
他尝试了无数次,用灵力温养,以神魂呼唤,甚至笨拙地试图驱动,却始终得不到丝毫回应。
它就像一颗真正沉睡的星辰,冰冷而遥远。
难道……
非要像上次那样,陷入濒死绝境,才能引动它吗?
殷玄下意识否定了这个念头。
至少目前,还没到那个地步。
或者……该去见见林刻?
既然已经告别了萧琉铮,那他也要忘掉萧琉铮教给他的所有东西,学着……
只做殷玄自己。
“殷师弟。”
一声清朗的呼唤自院门外响起,打断了殷玄纷乱的思绪。
他抬眼望去,只见林刻一袭青衫,立于篱笆之外,神色是一贯的平静。
“林师兄。”殷玄起身,将人请了进来。
林刻步入小院,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四周,确认并无异常,才开口道:“看你气色,恢复得不错。”
“嗯。”殷玄点头,甚至他递了杯茶,“劳师兄挂心。”
短暂的沉默后,殷玄还是主动提起了正事:
“关于多罗道君之事,我已在峰内。只是叶师兄他……似乎事务繁忙,我还未找到合适时机探问。”
“无妨。”林刻似乎早已料到,“我今日前来,并非为此催促。”
他甚至笑了一下:“我来,是想告诉你,王师妹和沈师妹回来了,王师妹更是通过了天行峰的试炼,正式成为峰内的内门弟子……”
殷玄抬头望林刻。
只见对方继续笑道:“所以少主,要庆祝吗?和我们,一起去一趟后山迷踪林?听王师妹说,少主的厨艺很好……我们出力,少主出艺,怎么样?”
殷玄终于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随即又立刻板着脸:
“条件可以答应,但是林刻——你不许在师姐们面前,叫我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