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儿……”
这声源自神魂深处的呼唤,却仿佛点燃了某种沉寂的引信。
萧琉铮体内,那部得自萧公子、始终被他暗自修炼的《九转金阙诀》,竟不受控制地自行疯狂运转起来。
一股沉寂已久、却远比以往更加霸道阴寒的暗金灵力,猛地从他丹田深处,从四肢百骸的每一寸角落咆哮着涌出。
与此同时,插在上方岩壁上的那柄暗金灵剑,仿佛与这股力量产生了共鸣,剑身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嗡鸣,暗沉的金光挣扎着亮起,勉强驱散了周遭一小片粘稠的黑暗。
萧琉铮猛地睁开了眼。
那双原本因绝望而失焦的眸子,此刻燃着两点幽暗的金焰,里面翻涌着不甘、愤怒,以及一种更为原始的、因想起某个名字而迸发出的、疯狂的求生执念。
力量……他需要力量。
他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烂死在这里。
他不再试图对抗脚下那恐怖的吸力,反而借着体内这股陌生却汹涌的暗金洪流,腰腹猛然发力,逆着污浊的潭水,朝着上方剑光的方向狠狠一蹬。
身体在巨大的水压和狂暴灵力的撕扯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凭借着这股骤然爆发的狠劲,竟硬生生破开了粘滞的潭水,冲出了水面。
他重重摔在塌陷口边缘的岩石上,浑身浸透污秽,狼狈地咳出一摊的黑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
但他还活着。
还能活着回到殷玄身边。
萧琉铮几乎是凭着本能,手脚并用地爬向那柄仍在嗡鸣的暗金灵剑。
指尖触碰到剑柄的刹那,一股熟悉的暖意回流,稍稍抚平了体内肆虐的灵力带来的撕裂感,也让他几近涣散的精神凝聚了一丝。
“琉金……” 他低哑地吐出两个字,手指死死扣住剑柄,试图借力站起。
就在这时——
“还不错。”
一道陌生又慵懒的声音,突兀地在这死寂的深渊中响起。
萧琉铮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只见对面那片被黯淡剑光照亮的嶙峋岩壁阴影下,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姿挺拔,穿着一件样式古朴的玄色长袍,脸上覆着一张没有任何纹饰、只露出眼睛和下半张脸的银色面具。
而那双眼睛,是深不见底的紫色。
魔修?!
萧琉铮强忍着周身剧痛,握紧手中的剑,厉声喝问:“你是谁?!”
话音未落——
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降临。
萧琉铮只觉得仿佛整个山峦的重量都压在了身上,刚刚撑起的膝盖猛地砸在冰冷岩石上,发出一声闷响。
喉头腥甜上涌,他抑制不住地又喷出一口鲜血。
手中的琉金剑发出一阵哀鸣,剑光瞬间黯淡下去,剑身颤抖不止,仿佛遇到了天敌。
在这股力量面前,他筑基后期的修为,他引以为傲的灵根,他刚刚爆发的力量……都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甚至无法抬头,只能凭借着一股不屈的狠劲,死死抵抗着那似乎连神魂都要碾碎的恐怖威压,眼底浮现出近乎绝望的骇然。
“本座的心情不算太好,” 那紫眸人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所以,你还是跪着说话吧。”
就在萧琉铮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碾碎时,那恐怖的威压却如同它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仿佛一切只是幻觉。
但几乎散架的身体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明确地告诉他并非如此。
紫眸人缓步上前,停在数步之外,微微偏头,那双深邃的紫眸透过面具,打量着地上狼狈不堪,如同濒死野兽般的萧琉铮。
然后,他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点漫不经心:
“你用着本座的姓氏,修着本座的功法……”
他顿了顿,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意味,继续道:
“却还要问本座是谁?”
“萧琉铮,你说,本座的心情……该如何好得起来?”
本尊?!
大乘尊者?!
姓氏……功法……
他姓萧……不,他本姓殷,萧是窃来的。
功法……《九转金阙诀》。
难道……难道这功法……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眸。
紫眸人似乎很满意他眼中的震惊与恐惧,缓缓报出了名号:
“本尊,天魔圣主——萧夜。”
…………
玄天城坊市,夕阳的余晖给喧嚣的街道镀上一层暖金。
殷玄将最后几张“凝神静气符”递给一位这几日逐渐相熟的师兄,接过对方递来的几块灵石。
他低头仔细清点着今日的收获,嘴角不自觉弯起一抹笑。
虽然不多,但每一块灵石都是他自己辛苦挣来的诶……
他要慢慢攒着,还给叶师兄,再给兄长……
“殷师弟,下次再有这种品质的符,可一定先给我留着啊。”
那位徐师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得到殷玄的一声答复后,才转身离去。
殷玄小心地将灵石收入储物袋,正准备收拾摊位返回小院,一股毫无征兆的、撕裂般的钝痛猛地攫住了他的心口。
他闷哼一声,腰背瞬间弯折下去,手指死死抠住胸前的衣料,指节绷得发白。
紧接着,不是痛,是别的什么东西……冰冷的,粘稠的,带着绝望和污秽气息的窒息感,毫无道理地漫涌上来,淹没了口鼻。
眼前坊市的喧嚣像退潮一样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黑水,刺骨的阴寒,还有……
兄长那张在浑浊中挣扎、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脸。
“兄长……兄长……”殷玄的嘴唇无声地翕动,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砸在脚边的青石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都被硬生生撕裂了一部分,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殷师弟!”
一直隐在附近,不放心他独自摆摊的王霜宁立刻冲了过来,一把扶住他簌簌发抖、几乎站不稳的身子。
看着他煞白的脸和不断滚落的泪珠,王霜宁的心也跟着揪紧了:“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
殷玄靠在她臂弯里,身体止不住地发颤,意识在冰冷的幻象和心口的剧痛间浮沉,只剩下断续的、带着泣音的呢喃:“兄长……冷,好黑……他在叫我……他一定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