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喘息,如同暴风雨眼中虚假的宁静,被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骤然打破。
“龙宫”地下指挥中心,陆少华正与卡洛斯、李俊等人紧急商讨下一步的防御部署和可能的反击方案。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深知海湾集团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波攻击随时可能以更凶猛的方式降临。
就在这时,一台加密通讯设备发出了急促的蜂鸣声,这是直连赫克托安全屋的专线。李俊迅速接通,并将信号转接到主扬声器。
“华!是我,赫克托!” 扬声器里传来赫克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混合着疲惫、愤怒和…一丝诡异希望的情绪。“刚刚…我们收到了海湾集团那边的通讯。”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停滞,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那台设备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橄榄枝”还是“绞索”?
“他们…他们提出了谈判。”赫克托的声音有些干涩,似乎他自己也难以置信。“是‘秃鹫’拉斐尔亲自传来的消息。他说…这场仗再打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徒增伤亡,消耗的是彼此在蒂华纳的根本。他提议…双方最高领导人见面谈一谈,划定新的势力范围,寻求…共存。”
“共存?”陆少华眉头瞬间拧紧,冰冷的两个字从他齿缝间挤出。这个词从以凶残闻名的“秃鹫”拉斐尔嘴里说出来,简直比沙漠里下雨还要荒谬。
“对,地点他们定在了…城北的‘遗忘者’教堂废墟。时间,两小时后。要求…我只带不超过五名贴身护卫,他那边也一样。”赫克托继续说道,语气中那丝不切实际的希望似乎又增加了一点,“华,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他们是不是真的被打怕了?毕竟这次他们损失不小…”
陆少华的直觉警报:拉斐尔的性格与“遗忘者教堂”
陆少华的大脑如同最高速运转的计算机,瞬间调取了所有关于“秃鹫”拉斐尔和“遗忘者教堂”的信息。
“秃鹫”拉斐尔,海湾集团在蒂华纳的最高指挥官,以睚眦必报、手段残忍着称。他信奉的是彻底毁灭对手,从未有过任何谈判或妥协的先例。上一次与其他卡特尔发生冲突,他甚至在对方投降后仍下令处决了所有头目。这样的人,会突然转性寻求“共存”?
而“遗忘者教堂”,位于蒂华纳北郊一片几乎被废弃的工业区边缘,周围是荒芜的丘陵和错综复杂的废弃厂房,视野开阔,易于设伏,且远离主城区,枪声很难引起注意。那地方根本就是个天然的屠宰场!
“赫克托先生,”陆少华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这绝对是个陷阱!百分之百!”
“为什么这么肯定?”赫克托的语气带着质疑,“也许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体面的台阶下?我们刚刚重创了他们,他们或许意识到啃不下我们这块硬骨头…”
“不可能!”陆少华打断他,语速加快,“第一,拉斐尔的性格决定了他绝不会接受‘共存’,他只会想要‘统治’。第二, timing(时机)不对!他们刚遭受重创,正是最愤怒、最想报复的时候,怎么可能突然冷静下来谈判?第三,地点!‘遗忘者教堂’那个地方,根本就是为他们设伏量身定做的!四面开阔,巷道复杂,我们的人进去就是活靶子!”
利害分析与权力自尊
陆少华深吸一口气,试图用更理性的分析说服赫克托:“赫克托先生,请您想一想。如果他们真的想谈,为什么不选择一个中立地点?比如某个高级餐厅或者酒店?为什么偏偏是那个荒郊野外的教堂废墟?这分明就是要切断我们的支援和后路!”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我怀疑,他们提出谈判本身,就是一次战术行动。目的可能有三个:第一,也是最直接的,诱杀您!只要您出事,群龙无首,组织瞬间崩溃。第二,试探我们的虚实和警惕性。第三,为他们调动兵力、准备下一次总攻争取时间!”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只能听到赫克托有些粗重的呼吸声。陆少华知道,赫克托并非不明白这些道理,但他有他的顾虑。
“华…我明白你的担心。”赫克托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但是…如果我不去,道上的兄弟会怎么看我?他们会说赫克托·罗德里格斯被海湾集团吓破了胆,连谈判桌都不敢上!我的威信…我们刚刚建立的威信,会荡然无存!以后还怎么在蒂华纳立足?”
这是面子问题,也是枭雄世界的残酷规则。有时候,明知是火坑,为了维持“强者”的形象,也不得不跳。
伊莎贝拉的介入与内部压力
这时,另一个声音加入了通讯,是伊莎贝拉,她显然也在赫克托的安全屋内。
“叔叔,陆少华的分析很有道理!”伊莎贝拉的声音带着急切和担忧,“这太反常了!拉斐尔从来不是守信之人!您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威信可以通过胜利来巩固,而不是通过一次冒险的会面!”
“伊莎贝拉,你不懂!”赫克托的语气变得有些烦躁,“这不是简单的冒险!这是…这是姿态!如果我不露面,那些还在观望的小帮派,甚至我们内部一些心思浮动的人,都会认为我们怕了!到时候,不用海湾集团打过来,我们自己内部就可能出问题!”
陆少华能感觉到赫克托内心的挣扎。一方面是他理性的判断和对陆少华的信任,另一方面是根深蒂固的黑道规则、面子文化以及对内部不稳的担忧。这种压力,可能比外部的枪林弹雨更让人难以承受。
最后的劝阻与无奈的决断
“赫克托先生,”陆少华做最后的努力,语气近乎恳切,“威信是打出来的,不是谈出来的!我们刚刚用鲜血证明了我们的实力!现在最重要的是巩固防线,恢复元气,而不是去赌一个几乎必输的局!如果您坚持要接触,我可以派人代替您去,或者我们另选时间地点…”
“不行!”赫克托断然拒绝,“拉斐尔点名要见我本人!更改时间地点会被视为怯懦和没有诚意!华,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意已决。”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决绝,带着一种枭雄特有的、近乎偏执的自信:“我带最精锐的护卫去!我就不信,在蒂华纳,他拉斐尔敢对我赫克托·罗德里格斯下死手!就算有埋伏,我也有信心杀出来!我要让他知道,我赫克托不是他能随便拿捏的!”
陆少华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劝阻已经无效。赫克托已经被“面子”和“威信”绑架,踏上了那条最危险的路。那种源于老牌枭雄的、对自身实力和地位的过度自信,在此刻成为了最致命的弱点。
“华,”赫克托最后说道,“你留在‘龙宫’,统筹全局。如果我…如果我两小时后没有安全消息传回,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句话,带着一丝托付后事的悲壮。
通讯中断了。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卡洛斯拳头紧握,李俊脸色苍白,伊莎贝拉通过内部线路传来的呼吸声也充满了焦虑。
陆少华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杀意和决断。
“幽灵,”他的声音如同寒冰,“调动所有无人机,重点监控‘遗忘者教堂’周边五公里区域!我要知道每一辆车的动向,每一个可疑的人影!”
“卡洛斯,立刻组织一支最强的快速反应小队,配备重武器,在通往教堂的必经之路待命!但…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准靠近!”
“通知所有据点,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准备迎接…最坏的情况。”
他知道,劝阻失败,意味着战争即将进入更残酷、更不可控的阶段。赫克托的骄傲,很可能将整个组织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他,必须为那一刻的到来,做好一切准备。陷阱的绞索,已经悄然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