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之内,一片死寂。并非无声,而是被眼前这超乎想象、震撼心灵的景象所夺去了所有声音。
星尘旋涡之后,并非预想中的璀璨星海或秘境洞天,而是一片无边无际、冰冷死寂的——虚空废墟。
巨大的、难以想象的金属残骸如同山脉般绵延起伏,其上覆盖着万古不化的冰霜与尘埃。扭曲的舰桥、断裂的龙骨、破碎的甲板……这些残骸的风格古老而奇特,绝非当今修真界任何流派所能铸造,其上残留的符文黯淡无光,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磅礴气息与……深深的悲凉。更远处,还有更多奇形怪状、非金非石的巨大结构碎片,沉默地漂浮在虚空中,诉说着一场遥远年代、波及未知文明的惨烈大战。
空间的法则在这里显得紊乱而脆弱,不时有细微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伤疤般凭空出现又弥合,吞噬着一切光线。稀薄的灵气中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万物终结后的“虚无”气息,令人极不舒服。
这里,是一片被遗忘的坟墓,是文明的坟场。
“这…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老吴的虚影声音干涩,充满了震撼与茫然,“何等恐怖的大战,才能造成如此规模的毁灭…”
云璃静立水镜术前,紫眸之中符文流转,仔细扫过那些巨大的残骸,清冷的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凝重:“此地残留的道韵…古老而强大,涉及的力量层次远超汝等想象。这些并非寻常星舟,更像是…跨界远征的战争堡垒残骸。其毁灭原因…似与一种极致的‘湮灭’之力有关。”
陈苟心中凛然。他能感觉到,丹田内的方舟之心在此地跳动得格外沉重,传递出的不再是单纯的渴望,更夹杂着一丝悲伤、愤怒与…熟悉的共鸣?仿佛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却发现家园已毁,满目疮痍。
而噬魂蛊内母亲主魂传来的警示与悲鸣也愈发清晰,指向废墟的极深处。
“方舟之心的感应更强了,娘的反应也更激烈…这废墟深处,必定与那被污染的源心,甚至与镇魂殿有着直接关联!”陈苟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死亡之地。
机遇与危险并存。这片废墟虽然死寂,但那些巨大残骸中,或许就遗留着上古文明的宝物或信息。同时,那无处不在的空间裂缝、未知的残留禁制、以及可能存在的、适应了此地环境的恐怖生物,都意味着步步杀机。
“陈小子,咱们现在怎么办?这地方看着就邪门,感觉比星尘旋涡还危险!”老吴担忧道。
“既然来了,岂能空手而归。”陈苟压下心中的悸动,冷静分析,“但此地凶险未知,不可贸然深入。我们先在外围区域探查,寻找相对安全的残骸,看看能否有所发现,同时进一步确认感应方向。”
洞天如同最谨慎的探路者,开启了极致隐匿模式,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巨大的金属残骸之间,避开那些明显的空间裂缝和能量紊乱区域。
飞行了许久,除了一片死寂和破败,似乎一无所获。就在陈苟考虑是否要冒险向深处进发时,阿木忽然发出警示:
“左前方…三千丈…有微弱…但纯净的…空间波动…源自…一块小型残骸内部…”
有发现!
陈苟精神一振,立刻操控洞天悄然靠近。
那是一个约百丈大小、形状如同弯月般的银色金属残片,半嵌在一块更大的战舰碎片中,表面布满了坑洼和腐蚀痕迹,但那丝微弱的空间波动确实是从其内部传来。
“老吴,扫描一下,有无禁制陷阱?”
龟甲黄芒流转片刻,老吴回道:“外部禁制早已随时间崩毁,内部结构尚存,那空间波动似乎来自一个完好的密闭舱室…咦?舱室外壁的材质…似乎能隔绝神识和能量侵蚀,所以才保存至今?”
一个保存完好的上古舱室?里面会有什么?
陈苟心动了。但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先派出几个微型侦查傀儡,如同灰尘般附着在那弯月残骸表面,仔细探查每一个缝隙。
“发现入口…一处破损的接口…但有能量残留…形成天然屏障…”傀儡传回信息。
陈苟观察片刻,有了主意。他并未强行破除那能量屏障,而是伸出手指,指尖一缕精纯至极的寂灭丹元凝聚,并非攻击,而是缓缓靠近那能量屏障,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以其寂灭道韵悄然“中和”、“安抚”着那狂暴残留的能量。
这是他对寂灭之力精妙操控的体现。片刻后,那处接口的能量屏障微微一荡,出现了一个仅容一指通过的短暂缝隙。
“就是现在!”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丝从洞天射出,精准地穿过缝隙,卷住了舱室内一个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物体,瞬间收回!
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
就在物体被取出的刹那,那能量屏障猛地恢复,甚至更剧烈地震荡了一下,引得整个弯月残骸都微微一颤。
“得手了!快退!”陈苟低喝。
洞天毫不犹豫,瞬间远遁千里,藏入另一片巨大的残骸阴影中。
直到确认没有引发任何连锁反应,众人才松了口气,看向那得手的物件。
那是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一种温润乳白色的晶石。晶石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星璇在缓缓流转,散发出精纯而稳定的空间波动。
“这是…‘虚空定界石’?”老吴的虚影猛地凑近,声音充满了激动,“好东西啊!上古时期用于稳定大型空间法阵、甚至开辟临时洞天的核心材料!现今早已绝迹!这么大一块,价值连城!若是熔炼入洞天,足以让洞天空间稳固程度再上一个台阶,进行短距离虚空跳跃的消耗和风险都能大大降低!”
陈苟也是大喜过望!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正愁未来星空航行和洞天防御,这就得了如此宝物!
然而,云璃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定界石本身,而是凝视着晶石核心处那几个若隐若现、与周围星璇流转轨迹格格不入的细微暗点,微微蹙眉:“此石…曾被极高层次的寂灭之力侵蚀过,虽大部分力量已散,但其最核心处已产生异变,并非纯粹的定界石了。”
陈苟闻言,心中一凛,立刻凝神感应。果然,在那精纯的空间波动之下,隐藏着一丝极其隐晦、却与他同源又更加古老深邃的寂灭之意!若非云璃点破且他身具寂灭圣婴,根本无从察觉。
他尝试以神识引动那丝寂灭之意。
嗡!
乳白色的定界石表面,忽然浮现出几道细微的、如同裂纹般的幽暗纹路,一股更加奇异的气息散发出来——它依旧拥有稳定空间的效能,但其核心却多了一种“吞噬”、“湮灭”周边不稳定空间能量的特性!
“这是…‘噬空石’?”老吴再次惊呼,语气更加夸张,“乖乖!这东西比虚空定界石还稀有!它不仅能稳固空间,还能主动吞噬周围的空间裂缝和紊乱能量转化为己用!是炼制空间防御法宝和破阵异宝的极品材料!小子,你这运气…真是逆天了!”
陈苟看着手中这枚变异了的晶石,爱不释手。果然风险与收益并存!这趟废墟来得值!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枚“噬空石”收好,准备日后慢慢研究炼化。
此次成功收获,大大鼓舞了士气。洞天继续在外围区域谨慎探索,又陆续发现了一些散落的、早已失去灵光的法宝碎片和不明用途的金属构件,虽然大多腐朽,但其中蕴含的某些上古符文和锻造技法,依旧让陈苟和老吴看得如痴如醉,受益匪浅。
数日后,他们接近了一片更加庞大的战舰残骸群。这里的空间更加紊乱,残留的能量波动也更强。
突然,陈苟猛地停下洞天,脸色微变。他感觉到,前方那片最大的、形似狰狞龙首的战舰残骸深处,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让他丹田内方舟之心和寂灭圣婴同时悸动的召唤感!那感觉…与他手中的明月镜隐隐相似,却又更加古老、更加破损!
“那里面…有东西在呼唤我…”陈苟目光灼灼地看向那龙首残骸。
然而,那龙首残骸周围,空间裂缝密布,更残留着一圈极其暗淡、却依旧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毁灭性禁制光晕,仿佛一只沉睡的凶兽,守护着其内的东西。
“危险!小子,那禁制虽然残破,但层次极高,沾上一点恐怕就得灰飞烟灭!”老吴急忙警告。
陈苟面色凝重。那召唤感无比真切,仿佛是他必须拿到手的东西。但眼前的危险也做不得假。
他仔细观察着那圈禁制,发现其并非完整无缺,在龙首右眼的位置,似乎有一处因为爆炸冲击而留下的破损,禁制光芒在那里最为黯淡。
但如何过去?那些空间裂缝如同随机闪烁的死亡之网。
陈苟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和“苟士”特有的精明。他先是取出几块得自之前残骸的、毫无灵气的废金属,炼制了几个简单的浮空傀儡,然后操控它们沿着不同路径飞向龙首右眼。
嗤!嗤!嗤!
绝大多数傀儡刚一靠近,就被随机出现的空间裂缝或被禁制光芒扫中,瞬间化为虚无。
但其中一个傀儡,沿着一条极其刁钻、不断变向的路径,竟然侥幸穿过了裂缝区域,靠近了那处右眼破损处!
然而,就在它即将触碰到破损处的瞬间,那处黯淡的禁制猛地亮起一丝微光,傀儡瞬间湮灭。
失败了,但收集到了宝贵的数据!
“老吴,阿木!计算刚才那条路径的空间裂缝出现规律和禁制反应临界点!”
“墨兄,准备龙息,听我指令,轰击那处破损点,只需千分之一刹那,制造一个绝对的能量真空!”
“前辈,请助我稳定洞天,我需要极致操控!”
众人立刻行动。经过紧张的计算和推演,一条理论上可行的、需要极致时机把握的路线被规划出来。
洞天再次启动,陈苟全神贯注,寂灭圣婴之力加持周身,操控着洞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沿着那条计算出的、不断微调的死亡路径,向着龙首右眼艰难前进!
每一次空间裂缝的闪现都惊心动魄!每一次禁制光芒的波动都让人屏息!
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预定位置!
“墨兄!就是现在!”
早已准备好的墨鳞,猛地喷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龙息,精准地轰击在那处禁制破损点上!
轰!
龙息与禁制光芒剧烈冲突,制造出了一瞬间的能量真空和屏障削弱!
“就是现在!”
陈苟眼中精光爆射,洞天出口瞬间开启一道缝隙,一根由寂灭丹元凝聚的、顶端带着细小勾爪的能量丝线闪电般射出,精准地勾住了破损处内部一个半埋在焦黑物质中的、残破的青铜镜框!猛地一拉!
得手!
几乎在同时,龙息效果消失,禁制光芒猛地反弹回来,擦着洞天壁垒掠过,引得洞天剧烈震荡,边缘处甚至被湮灭了一小块!
险之又险!
洞天毫不停留,沿着原路疯狂退回,直到远离那片危险区域才停下。
陈苟手中,多了一件物品。那是一个仅有巴掌大小、锈迹斑斑、边缘残缺不全的青铜镜框,镜面早已完全碎裂消失,只剩下几片焦黑的晶体残留。然而,就是这残破不堪的镜框,却散发着与明月镜同源却更加古老沧桑的气息,并且与方舟之心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这是…另一块明月镜的碎片?或者说…是更古老的本体部分?”陈苟又惊又喜。
就在这时,云璃忽然开口:“勿急。细观其背面。”
陈苟小心地拂去镜框背面的积尘与锈迹。只见那背面,刻着密密麻麻、比发丝还要细微的古老文字与图案!这些文字并非当今修真界通用文字,但那些图案却清晰可辨——正是四枚形态各异的令牌,环绕着一座中央神殿的浮雕,与陈苟所知的三枚阵钥以及冷青璇持有的玄冥阵钥形象完美对应!
云璃的目光扫过那些古老文字,紫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缓缓解读道:“此非新钥之图,而是…四象齐聚,归藏重光之秘法…以及,‘玄冥’反制之道…”
她指着图案下方一段尤其复杂的符文,“此处记载了一种秘术,若能集齐星辰、镇岳、森罗三钥之力,并以方舟本源为引,可在特定时机下,干扰甚至暂时切断‘玄冥阵钥’与其掌控者(冷青璇)之间的联系,尤其当对方试图远程锁定之时,或可反噬其主!”
陈苟闻言,心中巨震!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发现!
它提供了:
1. 四钥齐聚后的应用法门(如何开启万法归藏枢)。
2. 当前最大威胁的应对策略(如何反制冷青璇的玄冥阵钥锁定)!
这块明月镜的古老碎片,记录的不是新钥匙的下落,而是关于如何使用和对抗这些钥匙的宝贵知识!这对方舟核心修复,重掌万法归藏枢有着直接的、巨大的推进作用!
云璃继续道:“然此秘术要求极高,非但需三钥共鸣,更需方舟核心恢复相当力量,且施展时机转瞬即逝。欲成此事,汝之修为,尤其是对阵钥的掌控,需再上层楼。”
陈苟激动地点头,将镜框背面的信息牢牢刻印在识海中。这无疑是为他指明了一条切实可行的破局之路!
收获巨大,但也消耗颇大。洞天需要修复,众人也需要休整。
陈苟决定,就在这片相对熟悉的外围区域,找一个安全角落,先行闭关,消化此次所得,提升实力,尤其是将那枚“噬空石”初步炼化,增强洞天防御。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专注于龙首残骸取宝之时,极远处,一片扭曲的废墟阴影中,一双毫无感情、完全由幽暗能量构成的冰冷眸子,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新的危险,已然悄然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