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二十二年,夏。
帝国的中枢在高效运转,应对着四方涌来的挑战与机遇。而一场酝酿已久、意在彰显国威、巩固边疆、并亲自审视这亲手开创之煌煌盛世的重大行动,即将拉开序幕。
太医院派出的精干防疫队伍,在重兵护卫下,顶风冒雪抵达定北城。他们与北疆军中医官汇合,立刻对隔离区域进行了更专业的处置,并对边境水源、可能携带病毒的动物(如旱獭)进行了严密监控。所幸发现及时,处置果断,那场疑似由罗刹人制造的“瘟疫”被控制在极小范围内,未能酿成大祸。
但此事给朱由检敲响了警钟。他一方面下令边境军民用沸水消毒,加强卫生管理,另一方面,则采取了更激烈的报复行动。数支精锐的夜不收小队,携带特制的燃烧瓶和炸药,深入罗刹控制区,对几个被确认是罗刹边境前哨和物资囤积点的小型木质堡垒,发动了突袭式的火攻。烈焰在夜色中冲天而起,给予了罗刹人一个明确而残酷的警告:大明不仅有防御的手段,更有将战火引向对方腹地的能力与决心。
与此同时,定北城通往周边矿点的第二条木质轨道正式通车。伴随着骡马的嘶鸣和车轮碾压轨道的规律声响,北疆的资源整合与军事防御能力再上一个台阶。朱由检站在新通车的轨道旁,望着那蜿蜒伸向远方的“动脉”,心中对即将到来的皇帝西巡,既感自豪,又觉责任重大。他必须确保皇帝在北疆期间,绝对的安全与稳定。
兰州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皇帝即将西巡,并将兰州作为巡视西域的前进基地和驻跸之所!整个城池都在进行大规模的整饬与装饰。城墙被粉刷一新,主要街道铺上了黄土并洒水净街,卢象升的帅府被扩建为临时行宫,虽然力求节俭,但帝王的威仪不可或缺。
卢象升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他不仅要确保行宫安全、仪仗周全、接待无误,更要统筹西域全局,确保在皇帝驾临期间,西域乃至更遥远的波斯、奥斯曼方向,不能出现任何大的纰漏。他加强了各处关隘的守备,对往来商旅的盘查也更为严格,同时派出多路使者,安抚、告诫那些新近归附的部落和城邦,务必在“天可汗”巡视期间,表现出绝对的忠诚与顺服。
来自撒马尔罕、布哈拉、希瓦等地的使者们,早已云集兰州,翘首以盼。他们带来了最珍贵的礼物,准备了最华丽的颂词,希望能亲眼见到那位传说中如同神只般的大明皇帝,并为自己和背后的势力,争取到更多的利益与庇护。兰州,这座丝路重镇,仿佛成为了世界的中心,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激动与期待的情绪。卢象升(郭嘉武魂带来的敏锐让他)知道,皇帝的这次西巡,其政治意义与影响力,将远超十万大军。
广州造船厂,“镇海号”巨舰的龙骨已然铺设完毕,巨大的肋骨正在被熟练的工匠逐一安装,船体初现峥嵘。王承恩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船厂,亲自监督进度,解决难题。他深知这艘船对于帝国未来海洋战略的重要性。
与此同时,与葡萄牙人的“合作”也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进行着。王承恩派出的精明属下,在与葡萄牙使者的多次接触中,不仅获取了一些关于欧洲各国矛盾、海军战术的零碎信息,更意外地策反了使者身边的一名低级随从——一个对葡萄牙总督不满、渴望财富的混血通译。
这名双面间谍,在重金的诱惑和对未来地位的许诺下,开始向明军提供真伪混杂的情报。其中最有价值的,是一张据称是葡萄牙王室珍藏的、标注了前往美洲部分航线的秘密海图副本!虽然其真实性有待考证,且路线与西班牙俘虏提供的有所不同(更偏南,似乎利用了某种洋流),但这无疑为大明未来的远洋探索提供了又一个可能的方向。
王承恩如获至宝,立刻命格物院航海科的研究人员,结合西班牙俘虏的口供和这张新获得的海图,进行对比分析和验证。他叮嘱那名双面间谍继续潜伏,并许以更高回报,要求他设法获取更多关于葡萄牙远东舰队实力、据点分布以及与西班牙关系的情报。南境的棋局,在巨舰建造的铿锵声中,于无声处进行着更加凶险的博弈。
东渡失败的阴影渐渐被时间冲淡,或者说,被生存的压力所掩盖。张献忠和史可法推行的“刚柔并济”之策,经过一段时间的运行,效果逐渐显现。社会秩序趋于稳定,农业生产在明军带来的新农具和水利技术支持下有所恢复,基层管理中“日裔良民”的作用得到有限发挥,使得行政效率有所提升,民间对明廷的公开敌意显着减少。
然而,仇恨与文化认同并未消失,而是转入了更深层。在京都废墟数十里外的一个偏僻山村,几名原皇家御用工匠的后人,秘密地聚集在一处隐蔽的地窖中。他们并非策划武力反抗,而是在做着一件更为执着的事情——凭借记忆和偷偷保留下来的零星图样,试图复原日本刀的传统锻造技艺,并秘密记录即将失传的漆器、纺织等传统工艺。
“武力无法战胜他们,但我们的技艺和文化,必须传承下去。”一位年迈的匠人,在昏暗的油灯下,颤抖着抚摸着一块未经打磨的玉钢,眼中闪烁着固执的光芒。“只要技艺不死,精神就不灭。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的话语没有说完,但地窖中其他年轻的学徒们,都默默地点了点头。这种无声的文化坚守,如同地下的潜流,在帝国强力的同化政策下,顽强地延续着生命的火种。东瀛的彻底征服,依然面临着文化层面的漫长拉锯。
紫禁城,太和殿前。
旌旗招展,仪仗森严。泰昌皇帝朱常洛,身着戎装,外罩龙纹披风,立于御辇之上。他目光扫过下方肃立的文武百官以及即将随行西巡的精锐禁军、内阁重臣、格物院学者。
“朕承天命,御宇内二十余载,赖将士用命,百姓勤勉,方有今日之局。”朱常洛的声音沉稳有力,传遍广场,“然治国之道,在于明察万里,体恤民情。今四方初定,百业待兴,朕欲亲赴边陲,抚慰将士,察看新政,扬我国威!”
“启程!”
随着司礼监太监一声高昂的传唱,庞大的皇家仪仗队伍缓缓启动。精锐的禁军骑兵开道,随后是皇帝的御辇、百官车驾、护卫甲士、后勤辎重……队伍绵延十数里,浩浩荡荡,出了北京城,向着西方,向着那片他倾注了无数心血、寄托了帝国未来的广袤疆域,迤逦而行。
朱常洛坐在平稳的御辇中,透过车窗,看着沿途跪拜的百姓和不断后退的田野村庄。他的心中并无多少巡游的闲情,而是充满了对即将视察的北疆、西域实际情况的思量,以及对未来帝国走向更深层次的考量。这次西巡,不仅仅是一次政治秀,更是一次实地调研,一次战略评估。
帝国的龙旗,第一次由皇帝亲自擎着,指向辽阔的西方。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四方,引发了无数猜测、期待与不安。北疆的朱由检、西域的卢象升、南洋的王承恩、东瀛的张献忠,乃至波斯的密使、葡萄牙的总督、奥斯曼的帕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支正在西行的庞大队伍之上。
一场注定将载入史册的帝王巡边,正式开启。它将在帝国的西部疆域,掀起怎样的波澜,又将如何影响整个世界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