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四九城已经有点热了,胡同里的槐树长得郁郁葱葱,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刘平寇的服装店却没那么热闹了——最近不少店都进了跟他店里一样的成衣,价格还便宜点,生意一下子就淡了下来。
林淼看着账本,愁得睡不着觉:“平寇,这可怎么办啊?货卖不动,压在手里也是钱。”
刘平寇心里也有点急,但表面上还是安慰她:“没事,我让陈老板发点不一样的样式,咱们换个路子,卖点连衣裙、衬衫什么的,夏天快到了,这些应该好卖。”
其实他心里早有打算,空间里还有不少夏天的衣服,样式比现在市面上的还新颖,就是得找个借口弄出来。正好这时候,黑狗找上门了。
那天刘平寇正在店里整理货,就看见黑狗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低着头走了进来,脸上还有块淤青,看着挺落魄。
“平寇,我……我想跟您求个事。”黑狗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我之前黑市出事,罚了不少钱,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您能不能给我口饭吃?”
刘平寇打量了他一眼,黑狗这人虽然油滑,但脑子活,能跑远门,正好他想在广州设个进货点,让黑狗去正好:“你能出远门吗?我打算在广州设个点,你去那边帮我进货,管吃管住,一个月给你五十块工钱,怎么样?”
黑狗一听,眼睛都亮了:“能!怎么不能!您让我去哪儿都行,谢谢平寇,谢谢您!”
“你先别急着谢我,得等一个月,我把这边的事安排好,再带你去广州。”刘平寇说着,心里琢磨着,等黑狗去了广州,他就能更方便地从空间里拿货了,不用总找借口去“接货”。
黑狗连忙点头:“行,我等您的信儿,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送走黑狗,刘平寇心里松了口气,这事儿算是解决了。接下来的五月,他还是每周找借口出去,去光彩胡同找苏晓。苏晓也没提找爸妈的事,只是每次见他来,都挺高兴,会做些他爱吃的菜,比如红烧肉、炒合菜,虽然用的是煤油炉,味道却越来越好了。
有一次,刘平寇跟苏晓说:“店里的货卖不动了,不少店都进了同款。”
苏晓想了想:“刘大哥,我以前在村里见过有人给衣服绣花儿,咱们能不能在衣服上绣点图案,这样就跟别的店不一样了?”
刘平寇眼睛一亮:“这主意好!我女儿小九是美术系的,让她帮忙设计点图案,再找几个人绣上去,肯定好卖。”
他回去跟小九说了这事,小九挺乐意:“爸,没问题,我设计点简单的图案,比如梅花、兰花,绣在衬衫或者连衣裙上,肯定好看。”
没过几天,小九就设计好了图案,刘平寇找了几个会绣花的老太太,给衣服绣上图案,果然,绣了花的衣服一摆上柜台,就吸引了不少人,生意又好了起来。林淼高兴得合不拢嘴:“还是你有办法,这下不用愁了。”
刘平寇笑了笑,心里却想着苏晓,这主意其实是苏晓想出来的。
五月很快就过去了,六月初的一天,刘平寇又去了光彩胡同。苏晓做了一桌子菜,有红烧肉、糖醋鱼、炒青菜,还有一瓶二锅头。
“刘大哥,今天我陪您喝两杯。”苏晓给刘平寇倒了杯酒,自己也倒了一点。
刘平寇有点纳闷:“今天怎么想起喝酒了?”
苏晓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举杯跟他碰了一下:“刘大哥,谢谢您这几个月的照顾,我……我明天就要去找我爸妈了。”
刘平寇心里一沉,手里的酒杯顿了一下:“哦,那挺好,找到爸妈就好。”
“我知道我跟您这段关系不对,我不会打扰您的生活,以后……咱们就别联系了。”苏晓说着,眼泪掉了下来,滴在酒杯里。
刘平寇看着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那天晚上,他们又发生了关系,比以前更激烈,也更悲伤。
第二天一早,刘平寇醒来的时候,苏晓已经不在了。他心里一慌,赶紧起来找,只见正房的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刘大哥,我走了,去找我爸妈了。谢谢您的照顾,您是个好人,以后多保重,别再想我了。苏晓。”
刘平寇拿着纸条,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他在小院里待了一会儿,才开车离开。
回到家,他跟林淼说:“我打算带黑狗去广州,把进货点弄好,以后拿货就方便了。”
林淼点了点头:“行,你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
当天下午,刘平寇就带着黑狗去了广州。他在广州找了个小旅馆,把黑狗安顿下来,又跟当地的供货商联系了一下(其实是从空间里拿货,假装是供货商发来的),跟黑狗交代了几句,就先回了四九城。
他没回店里,也没回家,直接去了光彩胡同。小院的门没锁,他推开门走进去,里面空荡荡的,苏晓的东西都拿走了,只剩下他之前给她买的那个衣柜,还有桌上的那张纸条。
刘平寇站在院里,看着那棵枣树,想起了跟苏晓在一起的日子,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这段关系早晚要结束,可真到了这一天,还是有点难受。
从那以后,刘平寇再也没见过苏晓。他的服装店生意越来越好,后来又开了几家分店,成了四九城有名的个体户。黑狗在广州也做得不错,帮他打理进货的事,从来没出过差错。
时间一晃就到了1989年,这时候刘平寇已经五十八岁了,头发有点白了,身体却还硬朗。他的孩子们都长大了,小五接了他的班,后来自己开了个修理厂;小六成了历史老师;小九当了画家;小十也考上了大学,成了公务员。爷奶、爹娘身体也挺好,一家人过得挺幸福。
有一天,刘平寇正在店里看店,突然进来一个女人,穿着得体的连衣裙,身边跟着个九岁左右的小女孩,长得眉清目秀,眼睛跟刘平寇有点像。
刘平寇抬头一看,愣住了——这女人是苏晓。
“刘大哥,好久不见。”苏晓笑了笑,眼里带着点沧桑。
“你……你回来了。”刘平寇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来看看您,这是我女儿,叫苏念平。”苏晓拉过小女孩,“念念,叫刘爷爷。”
小女孩怯生生地叫了声:“刘爷爷。”
刘平寇看着小女孩,心里一动,这孩子的年纪,正好是他们分开后一年出生的。他想问问孩子是不是他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苏晓坐了一会儿,没多说什么,只是跟他聊了聊这些年的情况——她找到爸妈后,就跟他们住在一起,后来找了份工作,结婚了,可丈夫几年前去世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过。
临走的时候,苏晓说:“刘大哥,我就是来看看您,您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您了。”
说完,她拉着小女孩的手,转身就走了。刘平寇看着她们的背影,想说点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从那以后,刘平寇再也没见过苏晓,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儿。
苏念平是不是他的女儿,成了他心里永远的秘密。
有时候,他会想起苏晓,想起1979年那个夏天,光彩胡同里的那个小院,还有那个让他又爱又愧的女人。
他不知道那段关系到底是对是错,只知道那是他这辈子最难忘的一段过往,像一根刺,扎在心里,偶尔想起,还是会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