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厨房静得能听见时钟的 “滴答” 声，李四却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他握着纱布袋搓冰粉的手一直在抖，冰粉籽在清水里反复揉搓，却总觉得不够细腻 —— 昨晚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满脑子都是城管检查的事，眼睛盯着盆里的泡沫，眼前却总浮现出新车被拖走的画面。
“再搓匀点，再细点……” 他喃喃自语，额头上的冷汗滴进盆里，混着冰粉水泛起细小的涟漪。平时半个多小时就能搓好的冰粉，今天却用了足足一个小时，直到翠花拎着熬好的桂花糖浆进门，他才惊觉天已经蒙蒙亮了。
“怎么还没弄好？脸色这么差？” 翠花把糖浆放在灶台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是不是太紧张了？”
“有点……” 李四扯了扯皱巴巴的围裙，声音发紧，“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万一城管追到菜市场怎么办？那新车……”
“别瞎想！” 翠花打断他，帮着把冰粉分装到保温桶里，“菜市场是正规摊位，交了管理费的，城管不会查。再说就算来了，咱们也有办法应对。”
“什么办法？” 李四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翠花往灶膛里添了把柴，压低声音说：“真要是来了，你就装可怜 —— 说家里困难，就靠这小摊子糊口，新车是借了钱买的，再抹两把眼泪，城管也是人，说不定就心软了。”
李四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脸：“我…… 我不会装可怜啊。”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跟人低过头，更别说抹眼泪了。一想到要对着陌生人示弱，他的手心就冒冷汗，连手指都蜷了起来。
“不会就学！” 翠花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想着新车要是被拖走，你这几个月的辛苦就全白费了，眼泪不就下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示范着皱起眉头，挤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你看，就这样，简单得很。”
李四试着皱了皱眉，却觉得脸部肌肉僵硬得厉害，不仅没显出可怜，反而有点滑稽。他叹了口气：“我还是学不会…… 万一装不像，反而惹城管生气怎么办？”
“那也比坐以待毙强！” 翠花把保温桶搬上新车，“别想那么多了，先去占位置，晚了好位置就被别人抢了。”
李四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推着新车往楼下走。车轮碾过楼道的台阶，发出 “咯噔” 一声响，他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走到小区门口，他忍不住停下脚步，往城管可能来的方向望了望 —— 路口空荡荡的，只有早起的清洁工在扫地，可他还是觉得浑身发紧，像是有块石头压在胸口。
“走啊，愣着干啥？” 翠花在后面推了他一把，“再不走，菜市场的好位置就没了。”
李四咬了咬牙，骑着新车往菜市场走。一路上，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路边 —— 只要看见穿制服的人，哪怕是小区保安，他都要紧张半天，连忙低下头，加快车速，直到确认不是城管，才敢松口气。
“你看你这出息！” 翠花坐在车斗边，忍不住笑他，“就算是城管，也不会追着你一个小摊子不放，别自己吓自己。”
“我也不想啊，可就是控制不住。” 李四苦笑着说，手心里的冷汗把车把都浸湿了。他想起买新车时的兴奋，想起邻居们的支持，要是真因为自己没本事保住摊子，不仅对不起自己的努力，更对不起大家的帮忙。
到了菜市场，管理员已经在入口处留了个好位置，旁边就是卖青菜的老吴和卖豆腐的王婶。“李四，来了？快把车停这儿，这位置人最多。” 老吴笑着打招呼，手里还递过来一把青菜，“刚摘的，给你炒着吃。”
“谢谢吴叔。” 李四接过青菜，却没心思道谢，刚把车停稳，就忍不住往菜市场门口望 —— 那里是进出的必经之路，只要城管来，第一个就能看见他的摊子。
翠花帮着把配料一一摆好，又把 “李四特色冰粉” 的招牌插在车斗前，笑着说：“别老盯着门口了，快来招呼顾客，你看都有人来买了。”
李四回头一看，果然有个阿姨站在摊前，正看着保温桶里的冰粉。他连忙走过去，刚想开口介绍，却发现喉咙发紧，连话都说不出来。阿姨笑着问：“这是桂花冰粉吗？怎么卖啊？”
“六…… 六块钱一碗，加草莓和芒果不要钱。” 李四的声音带着颤音，舀冰粉时手一抖，半勺冰粉撒在了车斗上。他脸一红，连忙用抹布擦掉，心里更紧张了 —— 连舀冰粉都做不好，要是城管真来了，他肯定更慌。
“没关系，慢慢来。” 阿姨倒是没在意，递过十块钱，“给我来一碗，多加桂花糖浆。”
李四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舀起冰粉，加了满满一勺桂花糖浆，又放了不少草莓丁，才把碗递给阿姨。阿姨尝了一口，笑着说：“味道真不错，比我在超市买的好吃多了。”
有了第一个顾客，后面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张大爷也来了，帮着收钱、递碗，还时不时跟顾客聊天，缓解了李四的不少压力。可他还是忍不住每隔几分钟就往门口望一眼，脖子都酸了，却还是不敢放松。
“李四，你看那边是不是城管来了？” 突然，旁边的王婶喊了一声。
李四心里 “咯噔” 一下，猛地抬头往门口看，只见几个穿制服的人正往里面走，手里还拿着本子和笔。他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翠花连忙扶住他，小声说：“别慌，按我说的做，装可怜，快！”
李四咬了咬牙，刚想挤出委屈的表情，却听见张大爷笑着说：“那是市场管理处的人，来登记摊位的，不是城管。”
李四愣了一下，仔细一看，果然那些人的制服上印着 “市场管理” 的字样，不是城管。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贴在身上黏腻得难受。
“你看你，吓成这样。” 翠花笑着拍了拍他的背，“以后可别这么紧张了，不然没被城管吓着，先自己吓倒了。”
“我也不想啊，可就是控制不住。” 李四苦笑着说，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手还在抖。
过了一会儿，小虎带着几个同学跑了过来，手里拿着预定单：“李四哥，我们来拿预定的冰粉！” 看到李四脸色不好，小虎关心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脸色这么白。”
“没事，就是有点紧张。” 李四笑着说，舀了几碗冰粉递给他们，“快尝尝，今天加了新熬的桂花糖浆。”
小虎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太好吃了！李四哥，你别紧张，要是城管来了，我们帮你一起求情！” 其他同学也纷纷点头：“对！我们帮你说！”
看着孩子们真诚的样子，李四心里暖暖的，紧张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他摸了摸小虎的头：“谢谢你们，有你们帮忙，我就不那么怕了。”
上午九点多，菜市场里的人越来越多，李四的冰粉也卖得越来越快。他渐渐忘记了紧张，全身心地投入到生意中 —— 舀冰粉、加配料、收钱，动作越来越熟练，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李四，你看，城管真的来了！” 突然，张大爷的声音响起。
李四心里一紧，连忙往门口看，只见几个穿蓝色制服的城管正走进菜市场，跟在管理员后面，似乎在检查摊位。他的心跳瞬间加速，手又开始抖起来，紧紧攥着围裙，指节都发白了。
翠花连忙凑过来说：“别慌，管理员在呢，肯定没事。记住，要是问你，就说家里困难，靠这摊子糊口，千万别顶嘴。”
李四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城管很快走到了他的摊前，一个中年城管看着他的新车，问：“这是你的摊位？有没有登记？”
“登…… 登记了，管理员给我留的位置，还交了管理费。” 李四的声音带着颤音，手紧紧攥着围裙，差点把围裙扯破。他想起翠花说的 “装可怜”，刚想挤出点委屈的表情，却听见管理员笑着说：“李队，这是我们市场的新摊位，手续都齐全，他是小区的居民，家里条件不太好，就靠这小摊子维持生计。”
中年城管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摊前的顾客，笑着说：“不错，卫生搞得挺干净，好好干，注意别占道就行。” 说完，就带着人往前走了。
李四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城管已经走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腿一软，坐在了旁边的小马扎上，手心全是冷汗，连勺子都握不住了。
“你看，我说没事吧。” 翠花笑着递过一杯水，“以后别这么紧张了，只要合规经营，就不用怕城管。”
“是啊，李四，你太紧张了，刚才脸都白了。” 张大爷笑着说，“以后习惯就好了。”
李四喝了口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看着眼前的顾客，看着帮忙的翠花和张大爷，看着蹲在旁边摇尾巴的大黄，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 要是没有大家的帮忙，他今天肯定撑不过去。
中午时分，冰粉终于卖完了。李四收拾好摊位，骑着新车往家走。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却觉得浑身无力 —— 紧张了一上午，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但看着车斗里空空的保温桶和沉甸甸的钱袋，他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回到小区，邻居们都围过来问情况，得知城管没找麻烦，都替他高兴。卖西瓜的老李头笑着说：“我就说没事吧，只要合规经营，城管也不会为难咱们小老百姓。”
“是啊是啊，以后我们就在菜市场一起摆摊，互相有个照应，再也不用怕检查了。” 卖豆腐脑的王婶说。
李四笑着点头，心里满是感激。他知道，自己的摆摊之路虽然坎坷，但有这些温暖的邻居陪伴，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他摸了摸身边的新车，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 只要自己坚持诚信经营，用心做好每一碗冰粉，就一定能把生意做好，不辜负大家的支持和信任。
傍晚，李四坐在阳台上，看着夕阳慢慢落下，心里格外平静。他想起今天的紧张和不安，想起城管走后的释然，想起邻居们的帮助，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少 —— 以前遇到困难只会慌神，现在却学会了冷静应对，还懂得了求助。他知道，这不仅是摆摊带来的成长，更是邻里温情给予的力量。
明天，他还要继续出摊，虽然可能还会紧张，但他不再害怕 ——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奋斗，有那么多可爱的邻居在身边支持他，陪伴他，这就足够了。
太阳渐渐落下，小区里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温暖的光芒照亮了每个人的笑脸。李四知道，明天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