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时光,像一条突然变宽的河流,流速似乎慢了下来。清晨,季晨熙在透过窗帘缝隙的朝阳中醒来,不再有急匆匆的上学钟声催促。日子有了新的节奏:上午是雷打不动的阅读和练字,午睡醒来后,则是一天中最自由、也最充满期待的时光。
周三下午,楚颜的好友林阿姨带着比季晨熙大两岁的儿子小辉来做客。小辉是个活泼好动的男孩,一进门就兴奋地宣布:“小熙,今天我爸爸休息,带我们去河边钓鱼!你去不去?”
钓鱼?季晨熙眼睛一亮,他只在绘本和电视上见过。他转头用渴望的眼神望向楚颜。
楚颜笑着摸摸他的头:“想去就去吧,注意安全,听林阿姨和叔叔的话。”
城郊的小河边,与城市的喧嚣隔绝开来。河水缓缓流淌,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鳞光。岸边长满了蒲草和芦苇,蜻蜓在空中盘旋。小辉的爸爸是个耐心的能手,他利落地准备好两根小鱼竿,挂上鱼饵,仔细教两个男孩如何抛竿、如何观察浮漂。
“钓鱼最要紧的是耐心,”林叔叔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水下的鱼,“要安静地等,眼睛盯着浮漂。鱼很狡猾,不会轻易上钩。但只要你沉得住气,总会有收获。”
季晨熙学着小辉的样子,在小板凳上坐好,双手紧紧握着鱼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那枚红色的浮漂。时间,在河边仿佛有了不同的质感。起初,他觉得十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微风拂过芦苇的沙沙声,远处隐约的鸟鸣,甚至自己心跳的声音,都变得异常清晰。他忍不住轻轻晃动鱼竿,焦躁地变换坐姿。
“别动,小熙,”林叔叔温和地提醒,“鱼能感觉到动静,你越安静,它越容易靠近。”
小辉倒是坐得住,像个小雕塑,只有眼珠随着浮漂轻微转动。
季晨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学着林叔叔的样子,不再死死盯着浮漂,而是将目光放远,看向河对岸郁郁葱葱的树林,看天空云卷云舒。慢慢地,他适应了这种缓慢的节奏。等待,不再是无尽的煎熬,而成了一种专注的、与自然合拍的状态。他甚至开始享受这份宁静,感受阳光晒在背上的温暖,听着河水汩汩的流淌声。
突然,小辉的浮漂猛地往下一沉!
“有了!”林叔叔低呼一声。小辉迅速而沉稳地提起鱼竿,鱼线瞬间绷紧,在水面划出一道银亮的水花。一条巴掌大的鲫鱼被提出了水面,尾巴拼命甩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哇!小辉哥好厉害!”季晨熙羡慕地惊呼。
小辉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把鱼取下,放进盛了水的小桶里。
受到鼓舞的季晨熙更加专注了。他想起爸爸。爸爸在远方执行任务,是不是也需要这样的耐心?在漫长的等待和坚守中,沉着、安静,时刻准备着,为了那个关键的“收获”时刻?这种等待,不是消极的空耗,而是积极的、充满准备的蛰伏。
功夫不负有心人。又过了仿佛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季晨熙的浮漂也轻轻点动了两下,然后猛地被拉入水中!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忙脚乱地使劲一提竿!鱼竿弯成了弧线,一股力量从水下传来。
“慢点,轻轻拉,别急!”林叔叔在一旁指导。季晨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收线,一条比小辉那条稍小些、但鳞片银光闪闪的鱼儿被拉出了水面。那一刻,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淹没了他,小脸兴奋得通红。
夕阳西下,他们带着战利品——桶里几条活蹦乱跳的小鱼——踏上归途。按照林叔叔的建议,他们在河边将小鱼小心地放回了水中。“让它们回家找妈妈吧,”林叔叔说,“我们享受了过程,就够了。”
回家的车上,季晨熙还沉浸在钓鱼的兴奋中。他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忽然对楚颜说:“妈妈,钓鱼好像……有点像等爸爸。”
“哦?怎么说?”楚颜温柔地问。
“就是要很有耐心,不能着急。”季晨熙认真地组织着语言,“着急乱动,就钓不到鱼。安安静静地等,好好过每一天,爸爸完成任务的时候,就会像鱼上钩一样,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而且,最后我们把鱼放了,就像……就像我们知道爸爸总有一天会回来,现在安静地等他,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团圆。”
楚颜怔住了,她没想到一次简单的钓鱼经历,让儿子生出如此贴切又深刻的感悟。她紧紧搂住儿子:“宝贝,你说得太对了!真正的等待,就像钓鱼,不是干坐着发愁,而是沉下心,把每一天过好。当你专注于眼前的生活时,时间会过得充实,惊喜也会在不经意间到来。”
晚上,季晨熙在成长记录本上,画了一条弯弯的河流,水面上漂着红色的浮漂。岸边,坐着一大一小两个拿着鱼竿的背影。水下,他画了几条游动的小鱼。在画的旁边,他工工整整地写道:
**【今天下午,我去河边钓鱼了。】_
**【林叔叔说,钓鱼要有耐心,要安静地等。】
**【我学会了安静等待,果然钓到了鱼!虽然最后放它回家了。】
**【我想,等爸爸也像钓鱼。】
**【着急没有用,哭闹也没有用。】
**【我要像今天下午一样,安静、耐心,好好过暑假,认真学习,快乐玩耍。】
【当我认真生活的时候,时间会过得很快,爸爸回来的惊喜,就会突然来到!】
通过这次河边的垂钓,季晨熙对“等待”的领悟又加深了一层。他体验了耐心带来的回报,并将这种积极等待的智慧融入到了对父亲归期的期盼中。那枚“平安方向牌”贴在胸口,仿佛也沾染了河水的沉静与阳光的温暖,提醒他,最深切的期盼,蕴含在最踏实的生活里。夏夜温柔,孩子的成长,如河水般,静静流向充满希望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