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正式结束后的第一个早晨,时间仿佛突然松开了紧绷的发条。没有刺耳的闹铃,季晨熙在一种奇异的、充满光线的静谧中自然醒来。窗帘缝隙里透进的阳光不再是催促的信号,而是慵懒地铺在床脚,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安静得能听到暖气片里水流温柔的汩汩声。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没有立刻起来。一种陌生而轻盈的感觉包裹着他——今天,不用急匆匆地穿校服,不用赶着吃早餐,不用背起沉甸甸的书包冲向学校。时间像一块突然变大的、柔软的画布,等待他随意涂抹。他在被窝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脚趾头在温暖的被子里蜷了蜷,发出心满意足的小小叹息。
早餐桌的气氛也格外松弛。王奶奶不紧不慢地熬着小米粥,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气四溢。楚颜也不用赶着出门,坐在桌边悠闲地看着早间新闻。季晨熙穿着柔软的珊瑚绒睡衣,头发翘着一绺,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粥,觉得连粥的味道都比平时更香甜了些。
吃完饭,他习惯性地走向书桌,准备整理书包。手指碰到那个陪伴了他一个学期的、边角有些磨损的蓝色书包时,他愣了一下。拉链轻松地滑开,里面空荡荡的——课本和作业本都已经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了书架上,只剩下一个笔袋、一个水杯和那条叠得方方正正的红领巾。这种“空”,不是丢失后的慌乱,而是一种任务完成后的、清爽的踏实。
他把笔袋拿出来,将几支用短了的铅笔重新削尖,把橡皮上的碎屑清理干净,又给直尺擦了擦灰。然后,他拿起那条红领巾,鲜红的颜色在晨光中格外耀眼。他想起李老师放假前说的话:“红领巾收好,下学期,我们要用更严格的标准来衡量谁有资格天天佩戴它。” 他小心翼翼地将红领巾抚平,对折,再对折,工整地放回了书包最里面的隔层。这个动作,像一个无声的仪式,既是对上一个阶段的封存,也是对下一个开始的期许。
拉上空书包的拉链,季晨熙没有立刻离开书桌。他坐在椅子上,晃荡着两只还穿着毛绒拖鞋的脚,目光落在窗外。楼下,有早起的老人在慢悠悠地打太极,有不用上学的小娃娃被裹成球,摇摇晃晃地学走路。整个世界仿佛都慢了下来。
他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拉开抽屉,拿出了那个深蓝色的“新年成长记录本”和一张空白的纸。他并没有立刻写什么,而是先在本子新的一页顶端,写下了今天的日期和“寒假第一天”几个字。然后,他在那张白纸上,开始用彩笔画画。他画了一个大大的、笑着的太阳,下面是一座小房子,房子门口画了三个手拉手的小人,旁边还有一棵挂着雪花的树。画风稚拙,却充满了明亮的色彩和快乐的气息。
画完了,他拿起本子,看着“寒假第一天”下面的大片空白,咬着笔头想了想,然后工工整整地写道:
【寒假开始啦!】
【书包里空空的,心里满满的。】
【今天太阳很好,我画了一幅画。】
【下午想拼乐高,把航母的“飞机”都摆上去。】
【王奶奶说中午做红烧肉,开心!】
写完后,他放下笔,看着自己写的几句话,嘴角弯了起来。这种自由规划一天的感觉,新鲜又有趣。他没有像学期中那样,把时间切割成“语文课”、“数学课”、“自然课”,而是用“想做的事”和“让人开心的事”来填充。时间不再是需要追赶的刻度,而是可以细细品味的礼物。
上午,他真的坐在暖洋洋的客厅地毯上,开始捣鼓他的乐高航母。没有时间限制,他可以慢悠悠地寻找每一个小零件,可以反复尝试不同的拼接方式,可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创造世界里。偶尔抬起头,看到妈妈在阳台浇花,王奶奶在厨房忙碌,阳光静静地洒满半个屋子,他觉得心里有一种饱饱的、暖暖的踏实感。
中午,红烧肉的浓香准时飘满了整个家。季晨熙帮忙摆好碗筷,吃得格外香甜。饭桌上,他叽叽喳喳地跟妈妈和王奶奶讲他给乐高飞机设计的新“起飞方式”,小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
寒假的第一天,就在这种缓慢、松弛而又充满生机的节奏中铺展开来。没有学业的压力,却有自主安排的乐趣;没有匆忙的脚步,却有细品生活的安宁。那枚贴身的木牌,在这一天,似乎也沉浸在假期的氛围里,不再指向某个具体的学习任务或等待的焦灼,而是静静地陪伴着,感受着这份属于孩童的、纯粹的、被拉长了的温暖时光。它见证着,假期不仅是休憩,更是一种不同于学期模式的、充满生活气息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