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被一阵急促而略显粗鲁的门铃声打破。那是一个周六的上午,阳光正好,楚颜正陪着季晨熙在客厅地板上,用乐高搭建一个宏伟的“徽派马头墙”模型,这是他们看完徽州照片后的新灵感。
门铃声不是平时的“叮咚”轻响,而是持续的、带着不耐烦意味的长按。
楚颜微微蹙眉,放下手中的积木块。王奶奶从厨房探出头:“颜颜,有客人?”
“我去看看。”楚颜起身,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两个人。前面是一位六十岁上下的妇女,烫着有些过时的小卷发,穿着花哨的连衣裙,脸上带着一种刻意的、又有些局促的笑容,正是她那位“大姨”。她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穿着紧身的t恤,头发染成黄色,眼神飘忽,透着一股吊儿郎当的气息,是她的表弟小军。
楚颜的心沉了一下。她没想到,上次电话里明确拒绝后,他们竟然会直接找上门来。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打开了门。
“哎呀!颜颜!在家呢!”大姨一看到楚颜,立刻堆起满脸夸张的笑容,声音拔高了几度,仿佛两人关系多么亲密,“可算找到你了!打你电话也打不通,可把我们急坏了!”
她一边说,一边就侧着身子想往里挤。她身后的小军也探头探脑,眼神直往屋里瞟。
楚颜没有让开,身体不着痕迹地挡在门口,语气疏离而客气:“大姨,小军,你们怎么来了?有事吗?”她没有邀请他们进门的意思。
大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扯开:“瞧你这孩子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啦?我们可是你亲大姨、亲表弟!听说你前段时间带孩子出去玩累着了,这不,特意买了点水果来看看你!”她晃了晃手里拎着的一个看起来并不新鲜的水果篮。
“谢谢大姨关心,我挺好的。”楚颜依旧挡在门口,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家里孩子小,怕生,不方便招待客人。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大姨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笑容也淡了下去,语气带上了埋怨:“颜颜,你这是什么意思?当了大老板,连门都不让亲戚进了?我们大老远跑来,连口水都不给喝?”
这时,季晨熙大概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好奇地跑了过来,躲在楚颜腿后,探出小脑袋,怯生生地看着这两个陌生的、表情不太友善的“亲戚”。
“妈妈?”他小声唤道。
小军看到季晨熙,眼睛一亮,立刻换上一种自以为和蔼可亲的表情,弯下腰:“哟!这就是晨熙吧?长这么大了!我是你表舅!来,让表舅抱抱!”说着就要伸手去拉孩子。
季晨熙吓得往后一缩,紧紧抱住楚颜的腿,小脸上满是警惕和害怕。
楚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将儿子完全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看向小军:“小军,请你自重。孩子怕生。”
小军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讪讪地收了回去,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大姨见状,赶紧打圆场,但语气也带上了强硬:“颜颜,你看你!把孩子都教成什么样了,一点礼貌都没有!我们可是实在亲戚!今天来,也没别的事,就是小军那事,你上次在电话里说得太绝情了!二十万对你来说算什么?你就眼睁睁看着你表弟被人逼死?你今天必须给个准话!”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撒泼的架势,引得对门的邻居都好奇地打开了门缝查看。
楚颜心中的厌恶达到了顶点。她不想在门口跟她们拉扯,吓到孩子,更不想让邻居看笑话。但她更不可能让他们进门。
就在她准备采取更严厉的措施时,一个温和却坚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颜颜,是谁来了呀?”
王奶奶端着一杯水,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口,站到了楚颜身边。她脸上带着惯常的、属于长辈的慈祥笑容,但眼神却清明而沉稳,不动声色地将楚颜和晨熙更严实地挡在了身后。
“哦,是颜颜大姨和表弟啊?”王奶奶仿佛才认出他们,笑容可掬,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真是稀客。不过真不巧,颜颜今天约了医生带晨熙做体检,马上就得出门了,时间挺紧的。你看,孩子都换好衣服了。”她指了指季晨熙身上的家居服,说得跟真的一样。
大姨和小军都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王奶奶继续笑眯眯地说:“亲戚之间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但也要讲个方式方法,站在门口这么大喊大叫的,吓着孩子多不好。有什么困难,等颜颜忙完了,你们再好好电话里说,行不?今天实在是不方便。”
她的话,客气里带着骨头,既点明了对方行为的不妥,又给出了一个台阶下,同时牢牢守住了“不方便”的底线。
大姨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在王奶奶那种看似温和、实则强大的气场下,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小军更是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楚颜感激地看了王奶奶一眼,顺势说道:“大姨,王奶奶说得对。你们先回去吧。小军的事,我还是那句话,走正规途径解决。如果生活上真有困难,我可以介绍一些正规的救助渠道或者工作机会给他。但借钱的事,免谈。”
话已至此,再纠缠下去也无益。大姨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狠狠地瞪了楚颜一眼,又碍于王奶奶在场,不好发作,只能悻悻地把水果篮往地上一放:“行!楚颜!你现在翅膀硬了,六亲不认了!我们走!”
说完,拉着小军,灰头土脸地转身走了。
楚颜关上门,反锁。刚才强装的镇定瞬间卸下,她靠在门板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季晨熙扑过来抱住她的腰,小脸还带着一丝后怕:“妈妈,那些坏人走了吗?”
楚颜蹲下身,紧紧抱住儿子,柔声安慰:“走了,宝贝不怕。他们不是坏人,只是……不太懂得尊重别人的亲戚。”她不想在孩子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但必须让他明白界限的重要性。
王奶奶走过来,拍了拍楚颜的肩膀,宽慰道:“没事了,颜颜。这种人,你越软她越欺你。把话说清楚,把门关紧,就好了。”
楚颜点点头,心里充满了对王奶奶的感激。关键时刻,这位看似普通的老人,用她的智慧和从容,帮她守住了一道重要的“家庭防线”。
她想起前世,自己或许会因为顾忌所谓的“亲戚情面”而妥协,或者用钱息事宁人,结果反而引来更多的麻烦。重生一次,她学会了果断和拒绝,而今天,王奶奶又给她上了一课,如何更智慧、更有力地守护自己的边界。
这场不愉快的插曲,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阴风,但很快就被家的温暖驱散了。楚颜和儿子继续他们的乐高搭建工程,王奶奶回到厨房准备午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楚颜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她更加确信,守护好眼前这份平静温暖的日常,远离那些消耗能量的负面关系,才是对自己和家人最大的负责。家的防线,需要清晰的原则和坚定的勇气来筑就。
而这份勇气,她现在已经拥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