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暝肆看着她低垂的眼睫,那晚她痛哭和决绝拒绝他的画面再次浮现。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让他寝食难安的问题:“黎黎,你可以告诉我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不愿意跟我领证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他语气急切,带着一种急于寻求答案的渴望,但随即又怕给她压力,连忙放缓声音解释:“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遇到了难处,不愿意告诉我。我不是非要逼着你跟我领证,我说了,我不逼你的,我可以等。”
看到他如此小心翼翼,甚至带着卑微的恳求,蓝黎的心像是被泡在酸水里,一阵阵的涩痛。答应领证又反悔,让他如此不安,是她的错。可是,那个真正的原因,她如何能说出口?
“肆哥,对不起,我......”她张了张嘴,那句“对不起”后面,却是一片空白的茫然和痛苦。
听到她再次道歉,段暝肆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即将失去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问出了那个他最害怕,也最在意的猜测:“黎黎,是因为陆承枭吗?是不是......你还爱着他,所以拒绝我?” 这是他心底最深的刺,源自那通挑衅的电话,也源自陆承枭回来后蓝黎身边若有若无的变化。
“不是的!”蓝黎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被误解的急切,斩钉截铁地否认:“肆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可这话一出,她的心猛的抽痛一下,怎么会那么痛?
此刻,二楼卧室的阳台阴影处,陆承枭倚靠着栏杆,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烟。他其实早已站在那里,将楼下庭院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夜风吹动他睡衣的衣角,烟雾模糊了他冷峻的轮廓。当蓝黎那句清晰而坚定的“不是”传入他耳中时,他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而短暂的抽痛,随即是无边无际的空落和苦涩。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任由那辛辣的滋味充斥肺腑,仿佛这样才能压下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窒闷。她否认得如此干脆,干脆到......让他连一丝自欺欺人的余地都没有。
段暝肆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在那双熟悉的眼眸里,他看到了否认,看到了痛苦,看到了挣扎,唯独没有看到对陆承枭的旧情复燃。这让他稍微安心,但更大的疑惑随之而来:“那是为什么?”他放轻了声音,带着无尽的耐心和一丝乞求。
“可以告诉我吗?黎黎,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可以接受。我只想知道真相。” 他愿意包容她的一切,只要她愿意对他敞开心扉。
是因为什么?蓝黎在心中苦笑。确实还是因为陆承枭,因为那个岛上发生的那一晚,她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对段暝肆太不公平。
可是,她该怎么说?告诉他,你的女朋友,曾经在她的前夫身边,有过那么一夜,告诉他,她可能......已经不配得到他毫无保留的爱?无论哪种说法,都会让彼此难堪。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浓浓的倦意和恳求:“肆哥,我们现在......可不可以先不谈领证的事?我......我还不想结婚。”
她是真的累了,段暝肆的求婚,陆承枭的复婚,两段截然不同却同样沉重的感情压得她喘不过气。
不是说恋爱应该是幸福的吗?为什么她只觉得身心俱疲?与陆承枭的婚姻充满了伤痛,而段暝肆那份过于完美、过于沉重的爱,如今也让她感到无力承受。
她话语里的疲惫和退缩,像一盆冰水浇在段暝肆心头。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巨大的恐惧,安全感正在急速流失。他怕,怕极了蓝黎会就此离开他。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骄傲和体面,语气卑微到了尘埃里:“好,我们不谈,不谈结婚的事。我不逼你,再也不逼你了。你什么时候愿意了,再告诉我,好吗?” 他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她,“我们......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好不好?你不要疏远我,不要推开我......我现在只有这一个要求了,黎黎......”
听到这话,蓝黎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痛,酸涩感直冲鼻尖,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慌忙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拼命地忍着。
段暝肆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她的异样?她细微的抽泣声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耳膜上。他上前一步,再也忍不住,伸手,温柔而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捧起了她的脸。
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凉的湿意,蓝黎强忍的泪水,在他指尖的温热下,终于决堤,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
段暝肆的心,随着她的每一滴眼泪,像是被凌迟一般,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强忍着喉头的哽咽和眼眶的灼热,指腹无比轻柔地、一遍遍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怎么哭了?别哭......黎黎乖,别哭......”
她真的不想哭,可是她真的不想伤害段溟肆的,段溟肆对她那么好,现在却因为她而难过,没有安全感。
蓝黎摇着头,想说自己没事,可越是摇头,眼泪就流得越凶,喉咙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哽咽:“没有......眼睛......眼睛进沙子了......”
看到她这般模样,段暝肆的心脏疼得像要碎裂开来。他不再追问,不再要求,只是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用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拥抱,将她紧紧包裹。
阳台上,陆承枭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尽,灼热的温度烫到指尖,他才猛地回过神,将烟蒂摁灭。看着楼下相拥的两人,看着蓝黎落泪的模样,他的心脏像是被无数根细密的针反复穿刺。那一刻的画面,比他经历过的任何枪林弹雨都更具冲击力。
蓝黎的情绪平复下来,她轻轻从段暝肆的怀抱中退出,低声道:“肆哥,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段暝肆依依不舍地松开手,点了点头。他贪恋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明天......我们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他需要一些确定的约定,来安抚自己惶惑不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