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书房被烟雾揉得浑浊,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堆成小丘,暗褐色的烟丝粘在缸壁上,混着未熄的火星明明灭灭,像陆承枭此刻压不住的烦躁。
男人坐在办公桌前的皮椅上,后背绷得笔直,指节却因为用力捏着烟卷泛出青白,烟身烧到一半,长长的烟灰垂在半空,随着他无意识的抬手晃了晃,终于簌簌落在黑色衬衫的袖口上。
男人猛吸一口烟,尼古丁带着灼人的热度钻进肺里,却压不住胸口翻涌的闷火。
抬手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玻璃缸底被按出一道深痕,像心里那股没处发泄的火气,烧得人指尖发麻。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拍在玻璃上,声响杂乱,倒衬得这满室烟味更显沉闷。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一看是秦舟打来的,他摁了接听键。
“说。”
秦舟:“陆总,已经按照您说的做了,蒋家那位已经被带走,这次没有十年八年是出不来。”
陆承枭:“好。”
秦舟:“陆总,陆夫人那边打电话过来,说要你回一趟老宅。”
陆承枭勾唇轻笑,笑意不达眼底,淡淡道:“别管她,问一下阿武在那边的情况。”
秦舟:“是,陆总。”
挂了电话,陆承枭又抽出一根香烟,含在嘴里,这一次却没有点火。
——
陆家老宅。
陆夫人接到蒋家那边打来电话,才得知她侄儿蒋屿川被抓。
蒋屿川是蒋兰弟弟的儿子,性格顽劣成性,在北城公子圈中,是玩得最野的一个,有不少的案底,强奸未成年少女,杀人未遂,肇事逃逸,走私等不少案件,都是蒋兰私下帮他解决的。
这几年若不是蒋兰一直维护着蒋屿川,恐怕他早就进去了。
蒋家这些年也是仗着陆家在北城的势力,才敢胡作非为。
今天蒋家那边突然说人被抓了,因为肇事逃逸蒋屿川这段时间没在北城,蒋家人安排他出去避避风头,据说是在港城的一个地下赌场被抓的。
以前要是遇到这种事,蒋兰一个电话,对方都会给面子,即便不给她面子,但是陆承枭的面子是必须要给的,所以屡次都能把人给捞出来。
书房里。
“景明,你倒是想想办法,我弟弟就屿川这么一个儿子,真要是进去关个十年八年的,他这辈子就毁了,蒋家也会沦为北城的笑柄,也间接也会影响陆家。”
面对蒋屿川,陆景明也是头痛,除了惹事,就没干过一件人干的事,他压根就不想管这事。
“我问过了,局长打电话都说了,举报证据太多,这次恐怕不好捞出来。”
蒋兰一听,就不乐意了,道:“哪次不是这套说辞?不就是多点钱的事,什么证据不证据的。”
陆景明:“据说现在查得严,要想就这样直接捞出来,肯定是不行的,毕竟有这么多证据指控。”
蒋兰想到蒋屿川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也是恼怒,但是,毕竟那是自己的亲侄子,不能放任不管的。
“就算查得再严,顶多就是关一年半载的就行了。”
陆景明无语,瞥了一眼蒋兰:“你以为局子是我陆家开的?之前他犯事都是承枭把人捞出来的,我看这次没那么容易。”
其实,陆景明憋在心里的话没有说,那小子进去了,反而还好些,算是为民除害,留在外面只会祸害人。
蒋兰一下子就想到了陆承枭。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事情太突然,会不会与陆承枭有关?
但是又一想,她儿子不至于会那么做,毕竟蒋家那边前些年还是对陆氏有所帮助。
只是最近几年,蒋家的威望大不如从前,算是没落的家族,只是背后仗着有陆家这棵大树而已。
蒋兰打陆承枭的电话一直没打通,想让他把人捞出来,就在她想着找陆承枭出手帮忙的时候,门外就传来声音。
“太太,大少爷回来了。”佣人敲门说道。
蒋兰心中一喜,以为陆承枭是因为蒋屿川的事赶回来的。
她刚走出书房,就看见陆承枭上了二楼他自己的书房。
蒋兰快步朝书房走去,书房的门关着,她敲了敲门。
“承枭。”蒋兰喊了一声。
书房里没有回应,她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承枭,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事找你商量。”
陆承枭并没有搭理她,他在书房找文件。
蒋兰看他沉着一张脸,心里恼怒不就是为了蓝黎的事,跟她闹脾气吗?
那个女人她从来没有放在眼里。
“承枭?”她再次喊了一声,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陆承枭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自顾自地坐到皮椅上,没什么温度的语气说道:“我没聋。”
蒋兰一直以来都是高姿态,豪门富太的语气,见他这态度对她,心里就不高兴了。
“你别在我面前摆一张臭脸,人不是都还给你了?”
话毕,陆承枭漆黑的眸子沉了下来,他轻嗤一声:“照母亲这么说,我还得感谢您了?”
陆承枭说着抽出一根香烟,含在嘴里,拿起桌上的火机,“啪嗒”一声,点燃香烟,抽了一口。
他一身黑色西服,双腿交叠,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这才抬眸看向蒋兰。
蒋兰瞥了她一眼,语气强硬:“承枭,你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跟家人闹矛盾,那个女人不值得你这么做。”
陆承枭唇角勾了勾,掸了掸烟灰,没有回答她的话,继续抽着烟。
蒋兰见他不说话,心里更气,道:“承枭,不管怎么样,母亲是为你好,为陆家好。”
陆承枭没有反驳,神态自若。
“承枭,你表弟屿川进去了,你想办法把他捞出来,也算是对蒋家一个交代。”蒋兰的语气不是在商量,而是命令的口吻。
以前不管是什么,她只要一句话,陆承枭都会去做,所以,现在她仍旧是这副命令的口吻,她丝毫没有察觉陆承枭神情的变化。
半晌,陆承枭抽完手中的烟,将烟摁灭,黑眸掀起,脸上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嗓音冷淡,道:
“我为什么要给蒋家一个交代?母亲为何认定我一定会帮您把人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