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地切进计算机系的实验室，在地板上投下长条状的光斑，像块被切开的蜂蜜蛋糕。林栋蹲在服务器机房的角落，手里捏着根防静电手环，指尖在主板的电容上轻轻敲了敲——吴小燕连夜从北航赶过来的服务器出了点小故障，启动时总报“内存校验错误”，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报错代码像串急促的警告。
“是不是兼容性问题？”吴小燕抱着台笔记本电脑凑过来，t恤上的“Linux”字样被汗水洇出深色的痕迹，“我用的是北航那边的拆机内存，可能和你这主板型号不太搭。”她指尖在触控板上飞快滑动，调出内存时序参数，“你看，这组延迟参数比标准值高了2ns，说不定就是这儿卡壳了。”
林栋接过她递来的螺丝刀，拧下机箱侧盖的螺丝时，听见走廊里传来熟悉的笑声。抬头望去，袁姗姗抱着摞古籍从窗前走过，浅蓝色的连衣裙裙摆扫过地面，发梢上别着朵刚摘的蔷薇，和她手里泛黄的线装书相映，像幅撞色鲜明的画。她身边跟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指着书页上的字迹说着什么，林栋认出那是历史系的刘宇——上周还在宿舍里分析茅台股价的家伙，此刻却拿着放大镜研究古籍上的印章，神情专注得像在解物理题。
“他们怎么凑到一块儿了？”吴小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弯了弯，“刘宇他表哥不是在北航吗？昨天跟我打听古籍识别程序的事，说想给家里的酒厂做个‘老酒标签识别系统’，说不定是袁姗姗牵的线。”她忽然拍了下手，“内存时序改好了，试试重启？”
服务器“嗡”地一声启动，屏幕上的红色报错消失了，蓝色的进度条缓缓爬升，像条在水里游的鱼。林栋松了口气，摘下防静电手环时，发现袁姗姗正站在机房门口，手里拿着张宣纸，上面是幅用毛笔勾勒的服务器草图，线条歪歪扭扭，却把主板的插槽位置标得清清楚楚。
“刘宇说你们可能需要这个。”她把纸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林栋的手背，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脸颊泛起和蔷薇花一样的红，“老教授说，民国时候的工程师画图都用这种方法，说‘笔锋里藏着机器的脾气’。”
吴小燕凑过来看那张图，忽然笑出声：“这电源接口画得像只小鸭子！不过还真比cAd图好懂——你看这标注的‘此处易积灰’，比说明书贴心多了。”她从背包里掏出个U盘，“昨晚加了个新功能，能自动识别手写标注，你把这图扫进去试试？”
袁姗姗眼睛亮了，抱着古籍的手臂紧了紧：“真的能认出来？那下周整理那些带批注的手稿就省事了！”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充道，“对了，江慧玲给你寄了个包裹，放在宿舍传达室，说是南京特产的盐水鸭，让你分点给我们。”
提到江慧玲，林栋心里一动。上周收到她的邮件，说南京大学的光学实验室新到了台光谱仪，能分析古籍纸张的成分，刚好能和他们的识别程序配套。“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北京？”
“下周末！”袁姗姗笑得眉眼弯弯，“她说要带你们去逛潘家园，说那边有好多老相机，能拍古籍的细节图。”
服务器终于启动完成，屏幕上跳出“数据同步成功”的绿色提示。吴小燕调出古籍识别的测试界面，把袁姗姗画的服务器草图扫描进去，不过半分钟，屏幕上就跳出了识别结果——“电源接口（疑似鸭形标注）”“内存插槽（标注易松动）”的字样赫然在列，连“此处易积灰”都被精准提取出来。
“成了！”吴小燕击了下掌，“下午去中文系找袁姗姗，把民国手稿的样本拿过来试试。对了，你那个茅台股票怎么样了？今早看财经新闻，说它要扩产了。”
林栋打开股票软件，界面上的曲线像条睡醒的蛇，正慢悠悠地往上爬，最新价24.3元，比上周又涨了一块多。“刘宇说这叫‘戴维斯双击’，业绩增长加估值提升，还说要带我去证券公司开个机构账户。”他忽然想起什么，“你北航的服务器项目结款了吗？上次说的飞行模拟系统，能不能分点利润给江慧玲？她帮咱们做的光学校准算法可省了不少事。”
“早想到了！”吴小燕点开转账记录，“已经给她转了两千，备注写的‘盐水鸭基金’，她回了个鸭子表情包。”
中午去宿舍传达室取包裹时，姜小龙正蹲在门口拆箱，见林栋过来，举着个金灿灿的奖杯嚷嚷：“看！我三叔的农机站拿了‘乡村振兴创新奖’，这奖杯够沉吧？全靠咱们那套库存系统，省了三万多成本！”他擦了擦奖杯上的灰尘，“对了，汪子豪在证券营业部等你，说有个大户想做‘白酒行业数据看板’，出价比市场价高两成。”
包裹里的盐水鸭还带着冰袋的凉意，油光锃亮的鸭皮裹着紧实的肉，林栋忍不住掰了块尝尝，咸香里带着点微甜，像江慧玲说话的语气。他分了半只给姜小龙，拎着剩下的往证券营业部走，路过篮球场时，看见刘宇正和几个穿西装的人说话，手里拿着份打印好的报表，封面上“茅台2002年二季度研报”的字样格外醒目。
“林栋！这里！”汪子豪从营业部的玻璃门后探出头，花衬衫在人群里格外扎眼，“快来，这位是张总，做白酒贸易的，想做个实时行情监控系统。”
被称作张总的中年男人递过来张名片，手指上沾着点酒渍：“听说你们能做那种……能自动弹消息的系统？比如茅台股价涨了5%就提醒我，还能分析最近哪些经销商在囤货。”他指了指营业部的大屏幕，“我天天盯着这个太累，要是能有个小程序帮我盯着就好了。”
林栋想起江慧玲教他的“阈值触发算法”，刚好能用上。“可以加个预警模块，不仅能盯股价，还能同步酒厂的发货数据，”他拿出手机，翻出江慧玲发的光谱仪照片，“我们还能帮您分析酒瓶标签的真伪，用光学识别技术，比人眼准十倍。”
张总眼睛一亮：“这个好！上周刚收了批老酒，总怕有假的。这样，系统加识别功能，我再加五千，下周能不能上线？”
“没问题。”林栋爽快应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分工——吴小燕写数据抓取模块，刘宇提供行业数据，江慧玲远程调试光学算法，袁姗姗负责整理老酒标签的历史资料，姜小龙……大概能帮忙搬设备。
走出营业部时，汪子豪拍着他的肩膀笑：“你小子现在是越来越像个老板了！不过说真的，多亏了江慧玲那套算法，咱们的系统比别家精准多了。对了，她下周末来，要不要搞个聚餐？我订那家有北京烤鸭的馆子。”
初夏的风带着点热意，吹得路边的槐树叶沙沙响。林栋拎着半只盐水鸭往回走，路过物理实验楼时，看见公告栏上贴着张海报——“南京大学光学实验室与清华大学计算机系联合项目：古籍纸张成分分析系统”，联系人一栏写着江慧玲和他的名字，旁边还贴着袁姗姗提供的古籍样本照片。
他忽然想起高中时的教室，江慧玲总在物理课上偷偷看文学书，袁姗姗则在语文课上画电路图，那时候谁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会用各自的专长，一起做同一个项目。就像此刻手里的盐水鸭，鸭肉的香、调料的咸、冰袋的凉，混在一起才是最鲜活的味道。
回到实验室时，吴小燕已经把民国手稿的识别模型训练好了。屏幕上，那些模糊的字迹经过算法处理，变得清晰可辨，连批注者随手画的小笑脸都被识别出来。袁姗姗和刘宇正凑在屏幕前核对，一个指着古籍上的“光绪年制”印章，一个报着数据库里的对应条目，时不时因为某个发现而小声惊呼。
“林栋！”袁姗姗回头招手，手里举着张扫描图，“你看这个，手稿里提到‘茅台酒曲的配方’，刘宇说和现在的成分几乎一样，太神奇了！”
刘宇推了推眼镜，补充道：“这就是品牌的生命力，就像你们写的代码，核心逻辑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变，变的只是表现形式。”他点开股票软件，指着茅台的K线图，“你看，这走势多稳，和这古籍一样，经得起时间磨。”
吴小燕忽然敲了敲键盘：“江慧玲刚发消息，说她把光谱仪的参数调好了，能识别出纸张里的‘竹纤维含量’，用来判断古籍的年代特别准。”她转头看向林栋，“下周末她来，咱们去潘家园拍点老标签，回来训练模型怎么样？”
林栋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古籍上的字迹、K线图的曲线，忽然觉得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东西，正被一张无形的网织在一起——代码是网线，知识是网结，而他们这些从雪湖走出来的人，就是在网中央穿梭的鱼。
傍晚的霞光透过实验室的窗户，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袁姗姗在整理古籍扫描件，刘宇在更新行业数据库，吴小燕在调试识别算法，林栋则在写张总要的行情监控系统。服务器的嗡鸣、键盘的敲击声、偶尔响起的讨论声，混在一起像支特别的曲子。
林栋摸出手机，给江慧玲发了条短信：“盐水鸭很好吃，潘家园见。对了，你的光学算法被张总看中了，加钱！”
很快收到回复，是个举着奖杯的鸭子表情包，配文：“别忘了带代码，我带了南京的雨花石，给你们当镇纸。”
他笑着把手机揣回口袋，目光落在屏幕上正在编译的代码上。那串“0101”组成的洪流里，仿佛能看见雪湖的桥、清华的连翘、北航的飞机、南大的樱花，还有每个人眼里闪烁的光。林栋知道，这只是开始，就像茅台的股价会继续涨，他们写的代码会不断迭代，而那些散落在各地的伙伴，总会在某个项目里、某次聚餐时、某段代码的注释里，再次相遇，把这张网织得更密、更暖。
窗外的槐花落了满地，像铺了层碎雪，被初夏的风一吹，又轻轻扬起，飘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