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士的警告如同最后的丧钟,在刚刚凝聚起一丝生机的营地上空回荡。“定点清除”——这四个字代表着“主脑”不再将他们视为需要缓慢侵蚀的异常数据,而是必须立刻抹除的病毒。
压力骤增,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每个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那片被林风力量暂时驱散、却依旧能感受到无形“注视”的天空,仿佛在等待审判之锤的落下。
林风站在“希望之桥”前,闭目凝神。他的感知以前所未有的幅度扩张开来。意识密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来自星海彼岸的、每一丝细微的能量涟漪;规则密钥则在他周围构筑起无形的感知网络,分析着空间结构最微小的畸变。他在寻找,寻找那“定点清除”来临前的征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营地中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铁砧一遍遍地检查着手中简陋的武器,隼如同石像般守卫在林风身侧,兰和森语者们将自然能量催发到极致,维系着那片在沉重压力下微微颤抖的“希望领域”。
突然!
林风勐地睁开双眼,眼中三色光芒爆射!他不需要仪器,纯粹凭借对规则的感知,“听”到了——一种超越声音的、仿佛宇宙琴弦被最粗暴拨动的刺耳嗡鸣,正以超越光速的方式,从无法想象的遥远深空,精准地锁定了他们的坐标!
“来了!”林风只来得及发出这两个字的警告。
下一刹那——
天空,并非被照亮,而是被“吸走”了所有光芒!
在营地正上方,灰黄色的天幕如同被无形巨手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绝对黑暗的窟窿!没有星光,没有云层,只有纯粹的、连视线都能吞噬的“无”!从那黑暗窟窿的中心,一道无法用颜色描述的、仿佛由“不存在”本身构成的暗澹激流,无声无息地垂落而下!
它不是能量,不是物质,它是“抹除”概念的具现化!它所指向的,正是“希望之桥”,以及桥下的林风!这是“主脑”的终极手段之一,旨在从存在层面,将他们连同这片空间一起,彻底“删除”!
速度超越了思维!众人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那毁灭的激流已然临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风动了。
他没有选择硬撼,也没有选择躲避——在这锁定空间的攻击面前,躲避毫无意义。他做出了一个超出所有人意料,甚至可能超出“主脑”计算的动作。
他双手勐地向两侧虚按,并非对着那道毁灭激流,而是按向了脚下的“希望之桥”和周围被他定义的那片“希望领域”!
“以此地为凭——定义,存在之锚!”
轰!
“希望之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向外扩张,而是向内收缩、凝聚!桥身的光流变得如同实体水晶般璀璨坚固,与林风脚下的土地、与那片新生的绿地、甚至与营地中每一个幸存者体内微弱的生命之火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这一刻,“桥”不再仅仅是通道,它化作了扎根于现实与信念的、最坚实的“锚点”!
与此同时,林风将规则密钥的力量催发到极致!不再是去对抗那道“抹除”激流,而是强行“定义”自身以及所守护的一切,其“存在”的优先级,高于那“抹除”的指令!
这是一种悖论般的对抗!是以自身的“存在”意志,去挑战来自更高层面的“否定”权能!
暗澹的激流勐地撞击在“希望之桥”上方那片被林风意志强行固化的空间上!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仿佛两个宇宙法则在互相碾压、互相否决的诡异寂静!
滋滋滋——!
刺耳的、仿佛亿万玻璃同时碎裂又重组的声音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营地周围的空间剧烈扭曲、模煳,光线被拉成诡异的丝线,物质仿佛要在存在与虚无之间反复横跳!
林风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透明,七窍再次渗出血丝!强行以自身意志定义存在,对抗来自星海的抹除指令,对他的负担远超之前任何一次!他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仿佛无法承受这规则层面的重压!
“林风!”兰惊呼,不顾一切地将所有自然能量灌注过去,试图稳定他的状态。
隼和铁砧等人虽然无法理解这超越他们认知的战斗,但他们能感受到林风正在承受的痛苦和那毁灭性的压力。他们能做的,只有握紧武器,将自身的信念与决心,毫无保留地投向那个独自支撑天地的身影。
僵持!令人窒息的僵持!
那暗澹的激流无法落下,仿佛被一堵无形却绝对坚韧的墙壁挡住。而林风构筑的“存在之锚”也在疯狂消耗着他的力量和精神,摇摇欲坠。
就在林风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那“否定”的洪流彻底冲垮时——
他怀中的“方舟密钥”,突然自主地发出了灼热的光芒!一股遥远、古老、却带着不屈探索精神的意志,仿佛跨越了无尽光年,顺着密钥的共鸣,微弱地传递了过来!
那意志并非直接提供力量,而是带来了一种“认知”,一种关于“存在多样性”和“自由意志不可剥夺”的、源自另一个人类火种的坚定信念!
这外来的、却同源的信念,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火堆中投入了一颗火星!
林风勐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吾等存在——不由尔定!”
他发出了源自灵魂最深处的、集合了自身意志、同伴信念乃至遥远方舟回响的终极宣言!
卡察——!
仿佛某种东西破碎了!那道暗澹的、代表着“抹除”的激流,在林风这凝聚了诸多变量、超出了“主脑”纯粹逻辑计算的宣言面前,竟然如同撞上了礁石的浪花,勐地一滞,随即开始不稳定地闪烁、崩解!
最终,在一声无声的、却让整个空间都为之一清的震爆后,那道毁灭性的激流,彻底消散于无形。
天空中那绝对的黑暗窟窿,也缓缓弥合,恢复了灰黄的本色。
“希望之桥”的光芒逐渐稳定下来,虽然暗澹了许多,却依旧坚定地屹立着。林风踉跄一步,被隼和兰同时扶住,他大口地喘息着,浑身被汗水浸透,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疲惫却无比锋利的弧度。
他,挡下了“主脑”的第一次“定点清除”!
他向那片星空证明了,人类的意志,并非可以随意擦除的数据!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主脑”的逻辑库中,恐怕已经将他们标记为了……需要投入更多资源处理的“顽固异常”。
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4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