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川城,平家府邸。
往日里门庭若市、透着一股子血腥霸道气息的朱漆大门今日却紧闭着,连门前那两尊狰狞的血魔石像都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在夕阳余晖下拉出长长的、压抑的影子。府内更是静得可怕,仆从们个个屏息凝神,脚步放得极轻,生怕一丝响动便会引来灭顶之灾。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气压笼罩着这座庞大的府邸,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数道流光仓皇坠入府邸深处的主院,现出平方时、平少川及五位长老狼狈的身影。刚一落地,平方时便再也压制不住,“哇”地喷出一大口污血,血渍落在地上,竟发出“嗤嗤”的声响,腐蚀着玉石地砖,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难以驱散的寂灭剑意。他断臂处的伤口更是黑气缭绕,血肉不断蠕动试图再生,却被那可怕的剑意一次次湮灭,无法愈合。
“爹!” “家主!” 平少川和众长老惊呼上前,脸上写满了惊惶与担忧。他们从未见过强大如神魔的家主如此凄惨的模样。
平方时一把推开想要搀扶他的儿子,独臂支撑着身体,剧烈地喘息着,赤红的双眼里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屈辱,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后怕。帝天那最后一剑,那仿佛能斩断因果、归于虚无的恐怖意蕴,如同梦魇般深深烙印在他的神魂深处。
“帝天…神帝阁…”他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浸透着血海深仇。
“家主,您的伤…”一位长老看着那不断被寂灭剑气侵蚀的断臂,忧心忡忡。
“无妨!还死不了!”平方时低吼一声,强行运转《血魔经》,磅礴的血煞玄力汹涌而出,勉强将那缕难缠的剑意暂时压制下去,但断臂重生却是短期内无法做到了。他脸色苍白得透明,气息也比之前萎靡了不止一筹。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受伤的野兽,扫过眼前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落在脸色同样苍白、眼中依旧残留着恐惧和不甘的平少川身上。
“川儿,”平方时的声音冷静了一些,却更加冰冷刺骨,“今日之事,你看到了?”
平少川身体一颤,低下头,双手紧握,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看到了…父亲,是孩儿无用…”
“无用?”平方时冷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自嘲和暴戾,“非你无用,是为父无用!是那帝天…太过妖孽!”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血锈味,一字一句道:“98级超级玄帝,竟能伤我败我,其战力根本不能用常理揣度!他所掌控的力量…空间、还有那湮灭一切的诡异法则…绝非寻常玄帝所能拥有!此子不除,我平家永无宁日,甚至…有灭族之祸!”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重,如同重锤敲在每个平家高层的心头,让他们脸色更加惨白。他们深知,家主绝非危言耸听。
“那…那我们该如何是好?难道就这么算了?”一位长老不甘地问道。
“算了?”平方时猛地看向他,独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凶光,“怎么可能算了!此仇不报,我平方时枉为人!我平家还有何颜面在这蟒川城立足?!”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凝重:“但今日之败,也让我看清了差距。寻常手段,已奈何不得那帝天。除非…”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除非我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纷纷露出骇然与激动交织的复杂神色。
“父亲,您是说…那个境界?”平少川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精光。
“不错!”平方时重重点头,独臂握紧,骨节发出爆响,“极限玄帝并非终点!其上,尚有缥缈之境——入尘!”
他目光扫过众人,仿佛在陈述,又仿佛在坚定自己的信念:“百级为槛,半步入尘,方可触摸到那层壁垒。而唯有真正领悟‘入尘真谛’,散功重凝,洗练凡胎,突破桎梏,方能真正踏入那片全新的天地!到了那时,玄帝与蝼蚁何异?任他帝天有千般手段,万种诡异,在绝对的生命层次差距面前,皆为虚妄!”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潮澎湃,却又感到无比的敬畏。入尘境!那是传说中才存在的境界,无数惊才绝艳的极限玄帝终其一生都无法触摸的门槛!其过程更是凶险万分,尤其是散功重凝的那一刻,脆弱如凡人,稍有差池便是身死道消,万劫不复!
“家主…此事太过凶险…”一位资历最老的长老忍不住出声,声音颤抖。
“凶险?”平方时惨然一笑,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袖管和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还有比现在更凶险的局面吗?今日我平家颜面扫地,威望尽失!若不兵行险着,待那帝天羽翼彻底丰满,或是丹塔、海天学院彻底与他捆绑,我平家便是砧板上的鱼肉!唯有置之死地,方有后生!这是我平家唯一的生机,也是复仇的唯一希望!”
他意志之坚决,已不容任何人反驳。
众人沉默,皆知平方时所言非虚。今日之辱,已将成为平家洗刷不掉的污点,唯有以雷霆之势复仇,并以绝对的实力重新屹立,才能挽回一切。
“我意已决!”平方时斩钉截铁,“即日起,我便闭关!冲击那半步入尘之境!”
他目光如炬,看向平少川和五位长老:“在我出关之前,平家一切事务,由川儿暂代,尔等需尽心辅佐,稳定族内,收敛锋芒,绝不可再主动招惹神帝阁,尤其不可去触怒帝天!一切,待我出关再说!”
“是!家主!”五位长老齐齐躬身领命,神色肃穆。
平少川也重重跪下:“父亲放心!孩儿定当守好家族,等待父亲功成出关,一雪前耻!”
平方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破而后立的疯狂与决绝。他抬头,望向神帝阁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充满了怨毒和誓言。
“帝天…神帝阁…就让你们再逍遥几日吧。”
“待本座出关之日,便是尔等…灰飞烟灭之时!”
“届时,我要这蟒川城,不,我要这整个大陆都知道,触怒我平家的下场!”
他的声音在暮色笼罩的庭院中回荡,带着血誓般的冰冷和决绝,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席卷天地的恐怖风暴。
说完,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转身便朝着平家禁地最深处的血池闭关密室走去,背影决然,仿佛一头受伤的孤狼,要去进行一场九死一生的蜕变。
庭院中,只剩下平少川和五位长老,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和巨大的不安。
风,起了。蟒川城上空,乌云悄然汇聚,仿佛在酝酿着一场足以颠覆一切的血色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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