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浓稠如乳的瘴气吞噬了一切声音与光线,仿佛将世界拖入了永恒的静默与黑暗。陆明四人紧握彼此手臂,如同串在一起的蚂蚱,在能见度不足三尺的浓雾中艰难前行。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不知名的腐烂植被,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生怕踩空或触发什么未知的危险。
神念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陆明原本能覆盖近三百丈的神念,此刻被压缩到不足十丈,而且感知变得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张远三人的神念更是几乎失效,只能依靠最原始的五感和彼此的联系。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淡淡的腥甜气息,吸入肺中,隐隐带着一丝麻痹感,需要时刻运转灵力抵抗。这便是迷雾山令人闻风丧胆的“迷神瘴”,长时间吸入,足以让修士灵力运转滞涩,甚至产生幻觉,最终迷失其中,成为山中妖兽的腹中餐。
“前……前辈,我们这是往哪里走?”王铁的声音在浓雾中显得有些发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在这绝对的寂静和未知中,即便是他这等粗豪汉子,也感到心底发毛。
“跟着感觉走。”陆明沉声回应,没有过多解释。他确实没有明确的方向,只能依靠星钥对周遭环境中极其微弱的星辰之力波动,以及地脉磁场的细微差异,来选择一个感觉上“阻力”较小,能量相对“纯净”的方向前进。这并非精确导航,更像是一种直觉性的避险。
《星辰枢要》中虽有观星定位之法,但在此地,浓雾与瘴气彻底隔绝了天穹,根本无法观测星辰。他只能凭借传承中对能量本质的理解,勉强分辨大致方位。
“都运转‘引星诀’,这瘴气对星辰之力侵蚀稍弱。”陆明提醒道。他传授给三人的引星诀虽只是基础,但在此刻,运转起来确实能比他们原本的功法更有效地抵抗瘴气侵蚀,保持灵台一丝清明。
四人沉默前行,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脚下泥泞的路面和周围永恒的浓雾,提醒着他们仍在险境之中。
“咔嚓。”
李芸脚下似乎踩断了什么,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下意识地低头,透过浓雾,隐约看到那是一截灰白色的骨头,形状怪异,不似人骨,也不像寻常兽骨。
“小心些,这里恐怕陨落过不少生灵。”陆明神念扫过那截骨头,感受到其中早已消散殆尽的死气,提醒道。
他的话音刚落,侧前方的浓雾中,突然亮起了两盏幽幽的绿光,有脸盆大小,正无声无息地迅速靠近!
“有东西!”张远低喝,法轮瞬间祭出,悬浮在身前。
陆明眼神一凝,混沌星力灌注双目,勉强穿透部分浓雾,看清了那东西的轮廓——那是一只体型堪比蛮牛的蜘蛛形妖兽!通体覆盖着与雾气颜色相近的灰白色甲壳,八只长满刚毛的节肢移动时悄无声息,那两盏绿光正是它冰冷无情的复眼!其散发出的气息,赫然达到了筑基五层!
“是‘雾隐蛛’!擅长隐匿偷袭,毒性猛烈!”李芸认出了这种妖兽,声音带着惊惧。
那雾隐蛛显然将陆明四人当成了闯入领地的猎物,靠近到一定距离后,腹部猛地收缩,张口喷出一道几乎与雾气融为一体的白色蛛网,带着腥风,朝着最前面的陆明罩来!蛛网上粘液流淌,显然蕴含着剧毒。
陆明早有防备,在蛛网及体的前一刻,身形不退反进,如同游鱼般贴着地面滑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蛛网的笼罩范围。同时,他指尖一道高度凝聚的“锐金星痕”已然射出,并非攻向其坚硬的甲壳,而是直刺它相对脆弱的复眼连接处!
“噗嗤!”
星痕精准命中,绿色的汁液迸溅而出!雾隐蛛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因剧痛而剧烈扭动。
“攻击它的关节和腹部!”陆明下令。
张远的法轮、李芸的八卦镜金光、王铁的重锤土黄光芒同时亮起,朝着因受伤而动作迟滞的雾隐蛛攻去!三人都知道此刻是生死关头,出手毫无保留。
陆明更是在一旁策应,他不时弹出“锐金星痕”,专攻雾隐蛛行动间的破绽,或是干扰其喷吐毒液和蛛网。他的攻击威力或许不如三人合力,但每每出手,都打在关键时刻,让雾隐蛛疲于应付,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在这压制神念的浓雾中,雾隐蛛最大的优势——隐匿偷袭——被大大削弱,而陆明四人虽然视野受限,却彼此依靠,配合默契。
战斗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雾隐蛛在四人的联手攻击下,终究是寡不敌众,被王铁一记重锤砸碎了半边脑袋,抽搐着倒地身亡。
四人微微喘息,不敢怠慢,迅速处理了战场,将雾隐蛛身上有价值的毒囊和部分甲壳收起,便立刻离开原地。这里的血腥气,很可能会引来其他更可怕的东西。
经过这番战斗,四人都更加警惕。这迷雾山果然名不虚传,随便遭遇一只妖兽,便如此难缠。
他们继续在浓雾中跋涉,期间又遭遇了几次妖兽袭击,大多是一些适应了瘴气环境的毒虫怪蛇,实力多在筑基初期,被他们有惊无险地解决掉。但频繁的战斗和时刻抵抗瘴气,让张远三人的灵力消耗巨大,脸上已显疲态。
陆明的情况稍好,混沌星力品质极高,对瘴气抗性更强,恢复也快,但他心头的凝重却未减少。一直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绝非长久之计。
就在他思索对策之时,前方浓雾中,隐隐传来了一阵潺潺的流水声。
有水流?
陆明心中一动。在山中,沿着水流方向走,往往是找到出路或者相对安全区域的方法之一。
“前面有水声,我们过去看看,小心戒备。”陆明示意道。
四人循着水声,小心翼翼地前行。越靠近,水声越发清晰。终于,拨开一层厚重的雾气,一条约三丈宽的地下暗河出现在他们眼前。河水呈现一种诡异的幽蓝色,在浓雾中静静流淌,河岸两旁生长着一些散发着微光的苔藓,提供了些许照明。
然而,吸引陆明目光的,并非这条暗河,而是对岸河滩上,一堆明显是人为篝火熄灭后留下的灰烬,以及旁边几个凌乱的脚印!
有人!而且是不久前刚刚在此停留过!
是敌是友?
陆明瞳孔微缩,示意三人立刻伏低身体,隐匿气息,目光锐利地扫向对岸的黑暗处。
这死寂的迷山之中,竟然还有其他人活动的痕迹?是黑煞帮的追兵绕到了前面?还是……其他同样被困于此的修士?
新的悬念,在这诡异的河畔,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