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那急促冰冷的警告声,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内间。
林清音猛地从短暂的调息中惊醒,瞬间扑到苏曼床前。谢九安更是如一道旋风般从外间冲入,破云刃已然半出鞘,凌厉的目光扫视四周,最终定格在苏曼那剧烈颤动的眼睫和微微开合、发出痛苦呻吟的嘴唇上。
“曼曼!”林清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与更深的担忧,她立刻握住苏曼冰冷的手,更加精纯温和的祖灵之力如同暖流,小心翼翼地向她识海深处探去。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般如同泥牛入海。她清晰地“看”到,苏曼那原本破碎沉寂的识海,此刻正被一道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冰蓝与暗金交织的光芒所笼罩——那是“镜鞘”烙印核心在自主复苏!而在这核心光芒的外围,那些代表着不同诡物规则的“微光”(蚀影窥视、悲愿沉重、寂灭虚无)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暂时无法靠近。
更让她心惊的是,在苏曼意识的最深处,一道极其复杂、由无数古老符文构成的、模糊的“锁”的虚影,正若隐若现!这道虚影散发着与祖灵之力截然不同的、苍凉而古老的气息,并与苏曼的“镜鞘”核心产生着一种奇异的共鸣!
就是这道“锁”的共鸣,刺激了苏曼意识的苏醒!
“她……她的意识在恢复!但……好像有什么别的东西……”林清音急促地对谢九安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谢九安紧盯着苏曼,不敢有丝毫放松,他能感觉到苏曼身上正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让他灵魂都感到压抑的气息。
就在这时,苏曼紧闭的眼睑挣扎着,终于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曾经清澈、后来沉淀了过多情绪而变得沉静、甚至偶尔流露出淡漠的眼睛,此刻却是一片空洞与茫然。瞳孔没有焦距,仿佛依旧停留在那片冰冷黑暗的“沉睡之海”,倒映着那道古老“锁”的虚影。
“……锁……”一个极其沙哑、几乎只是气流摩擦的音节,从她干裂的嘴唇中溢出。
“曼曼!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林清音强压住激动,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到她。
苏曼的眼神缓缓移动,似乎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将焦距对准了林清音焦急的面容。她的目光依旧有些涣散,充满了疲惫与一种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般的疏离感。
“……清音……姐……”她认出了林清音,眼神中的疏离感褪去少许,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困惑和残留的痛苦,“……我……好像……睡了……很久……”
“没事了,没事了,醒过来就好。”林清音紧紧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微弱力量,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但另一块关于那“锁”的巨石又悬了起来。
苏曼尝试着动了动身体,立刻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灵魂本源的创伤并未痊愈,只是从崩溃的边缘被拉了回来,此刻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深入骨髓(灵魂)的虚弱和刺痛。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打碎后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娃娃,脆弱得一碰即碎。
“别乱动,你伤得很重,需要静养。”林清音连忙按住她,喂她喝下几口温水。
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苏曼混沌的意识清晰了一些。她闭上眼,努力回忆。蚀影镜爆发时的恐怖景象,力量被疯狂抽取的撕裂感,以及最后那不顾一切将全部力量反灌回去的决绝……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起来。
但更清晰的,是意识沉沦期间,那片无边黑暗的“海”,海中那些代表着不同规则的“微光”,以及最后……那道穿越无尽虚空而来、与她的“镜鞘”核心产生共鸣的、古老而悲伤的“锁”的牵引!
那道“锁”的影像,如同烙印般,清晰地刻在了她的灵魂里。
“……我……看到了一把‘锁’……”苏曼睁开眼,看向林清音,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确定的颤音,“……很远……又好像……很近……它在……呼唤……或者说……在寻找……什么……”
她无法准确描述那种感觉,那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源自规则层面的共鸣与吸引。
“锁?”谢九安眉头紧锁,看向林清音。他们都想起了墨渊之前关于“钥匙不完整”的断言,以及锁魂锈核心灵魂也曾提及的“钥匙”。
林清音心中凛然,果然如此!她沉声问道:“曼曼,你能感觉到那‘锁’大概在什么方向吗?或者……它给你什么样的感觉?”
苏曼凝神感应了片刻,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感觉不到……方向……它好像……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感觉很……古老……很悲伤……还有……一丝……熟悉……”
熟悉?林清音心中一动。难道这“锁”与林家祖灵骨笛,或者说与林家血脉有关?
一直沉默观察的墨渊,此时再次开口,暗绿的瞳孔数据流平稳下来,恢复了冰冷的分析语调:
“……目标意识……已恢复……基础功能……”
“……灵魂损伤度……百分之六十二……处于……高风险状态……”
“……检测到……未知高位格信息残留……与‘镜鞘’核心……绑定……”
“……初步判定……为‘钥匙’相关……引导信标……”
“……建议……优先修复灵魂损伤……提升‘镜鞘’稳定度……以应对……后续……信标激活……”
他的话语再次将现实摆在面前。苏曼虽然苏醒,但伤势极重,而那把“锁”的信标已经与她绑定,后续很可能还会再次被激活,引来未知的福祸。当务之急,是让她尽快恢复。
“我明白了。”林清音点了点头,对苏曼柔声道,“曼曼,你先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恢复身体最重要。其他的,等你好些再说。”
苏曼乖巧地点了点头,巨大的疲惫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眼皮沉重。但在陷入沉睡之前,她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那面……镜子……呢?”
“碎了。”谢九安言简意赅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苏曼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后怕,也有一丝莫名的怅然,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再次变得均匀悠长。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修复性质的沉睡。
林清音仔细为她掖好被角,示意谢九安出去说话。
两人来到外间,气氛依旧凝重。
“那把‘锁’……”谢九安率先开口,语气沉重。
“恐怕就是一切的关键。”林清音接口道,目光深邃,“墨渊说曼曼是不完整的‘钥匙’,锁魂锈也在找‘钥匙’,现在曼曼又感应到了‘锁’……这一切都指向同一个谜团。我们必须尽快弄清楚这‘钥匙’和‘锁’到底是什么,它们与‘归墟’又是什么关系。”
“可是曼曼现在这样……”谢九安看向内间,满是担忧。
“所以我们要双管齐下。”林清音决然道,“一方面,倾尽所有资源助曼曼恢复;另一方面,我要再去一趟老宅的书库,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线索。另外……”她顿了顿,“或许我们该主动去寻找一些信息了,不能总是被动等待诡物上门。”
谢九安明白了她的意思,重重点头:“好!你去查线索,我来守着当铺和曼曼。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苏曼的苏醒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更深的谜团与紧迫感。那把无形无质、却又仿佛无处不在的“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了所有人的头顶。渡厄当铺的“破镜重圆”之路,在短暂的停顿后,再次被迫踏上了征途,而这一次,他们所要追寻的,可能是这个世界最本源秘密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