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一滴水,瞬间打破了当铺内诡异而脆弱的平衡。
林清音一步踏入,扑面而来的便是混杂着血腥煞气、冰冷黑暗以及陈旧尘埃的污浊空气,让她本就翻腾的胸口一阵恶心。她的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全场——
谢九安持剑而立,身形依旧挺拔如松,但苍白的脸色、嘴角未干的血迹以及微微颤抖的剑尖,无不昭示着他已接近极限。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有瞬间的放松,但更多的是愈加深沉的凝重。
门边,那柄悬浮的刨刀散发着内敛的血光,刀尖微颤,对着她的方向竟流露出一种近乎“审视”的意味,仿佛在确认她的身份。这诡物的临阵“倒戈”让她心头疑窦丛生,但此刻无暇深究。
而最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墨渊。
他站在柜台前不远处,背对着她,周身黑暗气息如同沸腾的墨汁,剧烈翻滚。他异色的双瞳死死盯着柜台上的收音机,那眼神中的疯狂与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但其中又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挣扎与痛苦,仿佛在与无形的枷锁搏斗。他对于她的闯入,似乎毫无所觉,全部心神都已被那台收音机攫取。
还有倒在地上的苏曼,脸色灰败,气息微弱,七窍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显然受了极重的精神创伤。
林清音的心沉了下去。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清音!”谢九安低唤一声,声音沙哑,“小心!墨渊状态不对,收音机有古怪!”
林清音微微颔首,目光最终落在那台看似沉寂的收音机上。就是这东西,发出了那声几乎撕裂她神魂的尖锐爆响。它此刻的安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她强忍着识海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祖灵骨笛的力量在体内缓缓流转,温润的白光如同薄纱般覆盖周身,驱散着那无孔不入的阴冷与恶意。她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缓缓移动脚步,试图靠近昏迷的苏曼,同时警惕着墨渊和收音机的任何异动。
然而,就在她脚步移动的刹那——
“滋……”
收音机外壳上,那幽绿的光芒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这一次,光芒稳定而阴森,不再闪烁。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由无数破碎声线糅合而成的声音,从收音机内部缓缓流淌出来,不再是模糊的低语,也不再是尖锐的杂音,而是清晰可辨的、带着某种古老而诡异韵律的语句:
“……归……墟……之……门……已……现……裂……隙……”
这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奇特的魔力,直接穿透耳膜,烙印在灵魂深处!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錾子,敲打着听者的心神。
“归墟之门?”林清音瞳孔骤缩,心脏猛地一跳!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直觉告诉她,这绝非善物,很可能与槐胡同那扇给她极度危险感的黑门有关!
谢九安也是眉头紧锁,他虽然不明其意,但那声音中蕴含的不祥与古老意味,让他本能地感到极度危险。
而反应最大的,却是墨渊!
在听到“归墟之门”四个字的瞬间,他周身沸腾的黑暗气息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般轰然爆发!他抱紧头颅,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痛苦的嚎叫!那嚎叫声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刻骨铭心的仇恨,以及……一丝仿佛源自灵魂本能的战栗!
“闭……嘴!闭嘴!啊啊啊——!”他猛地转身,猩红与幽绿的双瞳死死锁定收音机,那目光中的杀意几乎化为了实质的火焰!“你知道……你竟然知道……!毁了它!必须毁了它!”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也不再理会近在咫尺的林清音和谢九安,凝聚起全身的黑暗力量,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由纯粹恶意与毁灭气息构成的巨爪,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朝着那台收音机狠狠拍下!
这一击,蕴含了他被囚禁千年的愤怒,被勾起未知恐惧的疯狂,以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抹除那“名字”的决绝!威力远超之前!
“不好!”谢九安脸色剧变,如此恐怖的一击若落下,不仅收音机会粉碎,恐怕大半个当铺都要被夷为平地!苏曼和林清音都在攻击范围内!
他毫不犹豫,将所剩无几的真气疯狂注入破云刃,璀璨的剑罡再次暴涨,化作一道横亘在巨爪与收音机之间的光墙,试图抵挡!
林清音也瞬间做出反应,她放弃靠近苏曼,双手结印,识海中祖灵骨笛发出急促的嗡鸣,一道凝练的、带着净化与守护意味的白光后发先至, reinforce 谢九安的剑罡!
“轰——!!!!”
黑暗巨爪与剑罡白光猛烈碰撞!
仿佛惊雷在当铺内炸响!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
柜台瞬间粉碎!木屑混合着尘土漫天飞扬!墙壁上出现道道裂痕!悬浮在门边的刨刀被这股力量狠狠撞飞,嵌入了对面的墙壁中,煞气一阵紊乱。
谢九安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踉跄后退,撞在墙壁上才勉强站稳,持剑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剑柄。
林清音也是闷哼一声,脸色煞白,识海如同被重锤砸中,祖灵骨笛的白光瞬间黯淡下去,神魂伤势再次加重,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而处于碰撞中心的收音机,却被一层突然出现的、薄薄的、如同水波般的幽绿光罩保护着,虽然光罩在剧烈荡漾,明灭不定,却硬生生扛住了这毁灭性一击的余波!它完好无损!
墨渊这倾尽全力的一击,竟然被挡下了大半,未能摧毁目标!
“嗬……嗬……”墨渊喘着粗气,黑暗巨爪消散,他眼中的疯狂更盛,还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那幽绿光罩,以及光罩后依旧在发出低沉声音的收音机。
“……侍……奉……归墟……可得……永生……抗拒……唯有……湮灭……”
收音机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诱惑与威胁。它似乎根本不在意墨渊的攻击,反而像是在……宣读某种既定的命运。
“永……生?”墨渊低哑地重复着这个词,脸上露出一抹扭曲而讥讽的惨笑,“那种东西……谁稀罕!!!”
他身上的黑暗气息再次开始凝聚,虽然比之前微弱了一些,但那决绝的毁灭意志却更加坚定!
林清音看着眼前这失控的一幕,听着那“归墟之门”与“永生”的低语,心中寒意更甚。这收音机背后的存在,所图甚大!它不仅仅是在制造混乱,更像是在……布道?或者说,在筛选?
它利用墨渊的恐惧与仇恨,利用刨刀的怨念,现在,它似乎还想利用那所谓的“永生”来诱惑?
不能再让它说下去了!
林清音强提一口气,目光扫过嵌在墙上的刨刀,又看了一眼昏迷的苏曼,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念头在她心中闪过。苏曼能与刨刀产生共鸣,那么……
她不再犹豫,趁着墨渊再次凝聚力量的间隙,将一丝极其细微、带着安抚与引导意味的祖灵之力,混合着自己坚定的意志,遥遥射向那墙上的刨刀!
“助我……隔绝那声音!”
她不知道这是否有用,但这可能是目前唯一能打破这僵局、阻止收音机继续蛊惑的方法!
那刨刀微微一颤,血色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似乎在犹豫。它对林清音有微弱的敬畏,也对收音机和“归墟”充满憎恶,但它本身的怨念依旧深重。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苏曼,眉头无意识地蹙紧,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呓语:“……吵……好吵……”
一股微弱却纯粹的、渴望“安静”的意念,如同涟漪般,再次与她之前建立的、与刨刀的残存链接产生了共鸣!
墙上的刨刀猛地一震!血光大盛!
它不再犹豫,猛地从墙壁中挣脱出来,化作一道血色的闪电,并非攻击任何人,而是径直撞向了收音机外围那层幽绿的光罩!
它要以自身那充满排斥与破坏欲的煞气,去干扰、去污染那层保护光罩,去……“隔绝”那令人憎恶的低语!
“嗤——!”
血色煞气与幽绿光罩接触,发出腐蚀般的声响!光罩剧烈波动起来,收音机那低沉的声音,也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扭曲和中断!
“尔……敢……!”收音机的声音首次带上了怒意。
墨渊凝聚黑暗力量的动作也是一顿,惊愕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林清音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对谢九安急声道:“九安!压制墨渊!不能让他再出手破坏!”
同时,她强忍着眩晕,双手快速结出一个个玄奥的法印,祖灵骨笛的力量被她不顾后果地催动,一道更加凝实、带着古老封印气息的白光,如同灵蛇般,绕开混乱的能量场,射向那台收音机!
她要趁此机会,强行将其封印!
当铺内的局势,因林清音的归来和苏曼无意识的助攻,再次逆转!然而,收音机的真正底牌,似乎还未尽出。那“归墟之门”的低语,如同噩梦的种子,已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