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喧嚣裹挟着汽车尾气和电子音浪扑面而来,与苗疆的清新古朴、陨龙渊的死寂压抑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谢九安和林清音站在熟悉的街角,看着眼前这栋隐匿在繁华背后的、带着民国风韵的二层小楼——渡厄当铺
招牌依旧,只是蒙了些许灰尘。
“回来了。”林清音轻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恍如隔世的感慨。她心口那处“空洞”在踏入这座城市范围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如同蛛网震颤般的感应,指向城市的地脉深处。
谢九安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他的左臂依旧缠绕着特制的苗药绷带,紫黑色褪去不少,但活动时仍有些许僵硬和隐痛。“这里,才是我们故事开始的地方。”也是他们必须守护的地方。
推开厚重的木门,尘埃在从窗户透进的光柱中飞舞。店内的陈设依旧,博古架上摆放着一些看似寻常的古玩,但如今,两人都能清晰地感知到,其中几件物品上,缠绕着极其微弱的、不祥的气息。那是之前未曾处理完,或是近期新沾染上的“东西”。
“看来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这里也不太‘干净’。”谢九安目光锐利地扫过角落一个散发着阴气的笔洗。
林清音走到柜台后,指尖拂过光滑的台面,一种奇异的归属感油然而生。这里,将是他们新的据点,也是他们践行理念的起点——不再是简单地躲避或被动应对,而是主动收容、净化那些因执念、邪术或未知原因而异化的诡物。
她将背后一个用特殊布料紧紧包裹的方形物体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下的暗格中,那里散发着一种沉静而浩瀚的气息——正是缩小后的蛊神鼎。而祖灵骨笛则与她心意相通,隐于她的识海温养。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忙于重新整理清音阁。谢九安利用现代材料和苗疆带来的特殊药粉,重新布置了店内的防护和隐匿阵法。林清音则开始梳理自身与骨笛、与蛊神鼎的联系,尝试更精微地控制自己的力量。
一周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渡厄当铺”的招牌被重新擦亮,大门敞开,预示着正式重新营业。
然而,第一位踏入门槛的,并非顾客,而是一位熟人。
穿着便装,但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疲惫和一丝惊魂未定的陈警官匆匆推门而入。
“谢先生!林小姐!你们真的回来了!”陈警官看到他们,如同看到了救星,大大松了口气。
“陈警官,别来无恙?”谢九安请他坐下,林清音为他斟上一杯宁神的药茶。
“无恙?差点就‘有恙’了!”陈警官苦笑着,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用证物袋装着的物件,小心地放在桌上。
那是一只木梳。材质似乎是桃木,但色泽暗沉,仿佛被血液浸染过,梳齿间缠绕着几根长长的、干枯的发丝。最诡异的是,梳柄上雕刻着一对鸳鸯,但鸳鸯的眼睛却被拙劣地涂成了暗红色,盯着看久了,会让人产生一种被怨恨注视的错觉。
“这是……”林清音的指尖在接触到证物袋的瞬间,就感受到一股阴寒、黏腻的怨气顺着指尖缠绕上来,她心口的空洞微微一动,自发地产生一股吸力,将那丝怨气悄然化解。
“这是我们最近接手的一个案子的关键证物。”陈警官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后怕,“一个女孩,独居,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公寓里。死因是……惊吓过度,心脏骤停。但现场非常诡异,她所有的头发都被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而这把梳子,就握在她自己手里。法医说,她的头皮没有任何外伤,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但负责现场取证的两个同事,回去后都开始做噩梦,梦到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在给他们梳头。其中一个,今天早上被发现……他自己用这把梳子,把自己的头发连着头皮梳掉了一大块,却毫无知觉,还在对着镜子笑!”
饶是谢九安和林清音见多识广,听到如此诡异的描述,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梳子上的怨念之强,已经能直接影响甚至操控人的神智。
“它需要‘陪伴’。”林清音凝视着那把梳子,通过祖灵骨笛的感应,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孤独、怨恨、渴望与人“梳头到老”的扭曲意念,“它渴望将所有人都变成它‘梳妆台’上的伴侣。”
“我们能处理。”谢九安对陈警官说道,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这东西放在你们那里太危险了。”
陈警官如释重负:“太好了!需要什么手续?费用……”
林清音轻轻摇头:“陈警官,我们重新开业,规矩照旧。此等害人之物,分文不取,只为结缘消灾。”
送走千恩万谢的陈警官后,店内恢复了安静。夕阳的余晖将柜台染成暖金色,与那证物袋中散发出的阴冷怨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谢九安看向林清音:“准备怎么做?用蛊神鼎强行吸收?”
林清音走到柜台前,隔着证物袋,指尖轻轻虚点那把桃木梳,感受着其中翻涌的哀怨与执念。
“婆婆说过,引导平衡,而非简单毁灭。”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温和而坚定的光芒,“蛊神鼎力量太强,恐会将其连同其中可能存在的残魂一并碾碎。这梳中之灵,亦是可怜之人。我想……先试着与它沟通,了解其执念根源,再用骨笛之力,引导其怨气散去,归于平静。”
这与她净化蛊神之力的理念一脉相承。毁灭永远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但理解和化解,才是真正的救赎与守护。
谢九安看着她眼中流淌的慈悲与坚定,心中柔软之处被触动。他点了点头:“好,我为你护法。”
林清音微微一笑,拿起那个证物袋,走向店内专门收拾出来、用于处理此类物品的静室。静室的地面刻画着加固的阵法,中央只有一个蒲团。
她盘膝坐下,将证物袋放在面前,并未急于打开。她闭上双眼,双手虚抱于丹田,识海中的祖灵骨笛发出微光,一股纯净、安宁、带着沟通意味的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探向那把充满怨气的桃木梳。
新的故事,从这把小小的、充满怨恨的梳子,正式开始了。渡厄当铺的招牌下,收诡、净化的旅程,就此启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