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鸣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重感：“那天，如果我还在外面鬼混，如果我还是那个…那个只会混吃等死、手无缚鸡之力的胖子…”
他顿了顿，不敢再往下细想那个可怕的“如果”，只是将目光牢牢锁在王大海脸上，“那你和小璐…会怎么样？”
“现在，”王海鸣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指关节上尚未完全消退的细微擦痕，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感在掌心流动。
“我有力量了。虽然还不强，但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三叔，我不想、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把自己龟缩在西川或者洛城这种小地方，只图个安稳了。楼下那家的血…不能白流。我不希望那样的惨剧，在别的地方，在别的家庭身上…重演！”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王大海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几下。
他看着侄子眼中那簇名为“责任”的火焰，那眼神像极了他早逝的大哥年轻时的样子——倔强，有担当。
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劝阻的话都是徒劳了，这孩子主意正，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要是硬拦着，他保不齐又会偷偷摸摸去干，那反而更危险。
“…哎！” 王大海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饱含着无奈、担忧，最终化为一种认命的妥协。
他拿起那个削了一半的苹果，重新开始削起来，动作比刚才快了些，带着点发泄的意味。“你这倔驴脾气，跟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说不过你。罢了！三叔就一个要求…”
他停下刀，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王海鸣，一字一句地说：“出门在外，千万小心！不是每次都能像上次那么走运，碰到SIb的人恰好路过！还有…”
他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浓浓的牵挂，“记得…常回来看看小璐。那丫头…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怕得很。” 他想起了那天自己冲破封锁线，看到血肉模糊的侄子被抬上救护车时，那种天崩地裂般的绝望感。
王海鸣心头一暖，紧绷的脸部线条柔和下来，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我会的，三叔。你放心。”
下午两点刚过。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
走进来的正是雷风明和那天晚上配合他行动的狙击手青年。
两人今天没穿那身标志性的白色长风衣，都换上了普通的休闲便装，收敛了锋芒，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大叔，你们来了！”王海鸣打起精神招呼道，“我家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他最担心的就是后续的麻烦波及到家人。
雷风明咧嘴一笑，带着一种“小事一桩”的爽快：
“放心！SIb出马，善后工作一条龙服务，保准干净利索。你家那边所有涉及保密的手续都特事特办，绿灯通行，不会有任何遗留问题。至于那件惹祸的‘地雷’，已经安全押送回总部了，专业处理，不会再威胁到小区。”
他走到床边，收敛了些笑容，神情变得认真起来，目光直视着王海鸣：
“王海鸣？我没记错名字吧？怎么样，考虑得如何了？” 他单刀直入，问出了此行的核心目的，“关于加入SIb的邀约？”
他脑中闪过三天前那一晚，这年轻人浑身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却硬挺着没昏死过去，眼中那股不服输的狠劲，确实印证了他那句“命比蟑螂硬、胆比天还大”的评价。
王海鸣深吸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
他看了一眼旁边削苹果动作明显慢下来、竖起耳朵听着的王大海，然后转回头，目光迎向雷风明探询的眼神，清晰而坚定地说：“我想好了。我决定加入SIb。”
雷风明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
但他并没有立刻表示欢迎，反而神色更加严肃，甚至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海鸣，虽然不想给你泼冷水，但作为前辈，有些话我必须提前说明白。加入SIb，意味着你选择的是一条与死亡为邻的路。我们的任务，面对的都是最凶残的武者、最诡异的法器、最危险的超自然事件，伤亡率…很高。”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刺向王海鸣，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说出更沉重的内容：
“而且…不仅仅是你自己危险。因为你加入了SIb，你的家人也可能成为某些丧心病狂之徒的目标！报复、绑架、胁迫…这些龌龊手段，每年都在上演！局里会尽全力保护核心成员家属的安全，有专门的安保程序和资源。但是…”
雷风明的语气带着一丝沉重和无奈：
“…百密尚有一疏。每年因为家人被抓，被胁迫，最终不得不妥协、甚至…背叛的兄弟，也不是没有。这不是危言耸听。王海鸣，面对死亡，你可以硬扛。但面对至亲被捏在敌人手里…那种煎熬，比死更可怕。你…真的想好了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家人…”王海鸣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这两个字，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是他所有力量的源泉，也是他最大的软肋。
眼前瞬间闪过楼下邻居家那扇被暴力破开的、沾着暗红色血迹的门，耳边仿佛响起那晚凄厉的警报和医生“元能反应归零”的惊呼，冷汗悄然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不加入SIb？自己“锦衣卫”的身份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迟早会暴露。
到那时，自己若不够强大，又没有任何能震慑黑暗的背景和靠山，拿什么去守护他们？
加入SIb？风险巨大，但至少，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能提供一层官方保护伞，能提供变强的资源和途径。
这或许是当前唯一能同时兼顾“守护”与“成长”的选择…于公，为了阻止更多灭门惨案；于私，为了获得守护家人的力量！
仅仅犹豫了不到十秒，王海鸣眼中的迷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磐石般的决断。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声音沉稳有力：“我想清楚了。我还是要加入SIb。无论于公，为了不让更多无辜者受害；还是于私，为了有能力守护我的家人！这是我的选择。”
“好！” 雷风明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爆发出激赏的光芒，之前的凝重被豪气取代，“有种！不愧是老子看中的人！就冲你这份担当和清醒！” 他站起身来，雷厉风行地说：“行，那我现在就去给你办出院手续！你这恢复速度，连我们医疗组的老家伙都啧啧称奇，别在这浪费床位了。收拾一下，今晚就跟我回总部报到！”
他伸手拍了拍一直安静站在旁边、气质冷峻如刀锋的青年，对王海鸣介绍道：
“对了，正式认识一下。这位是唐墨渊，那天晚上，就是他关键的一枪帮你解了围。以后说不定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了，你们先聊聊。”
说完，雷风明不再耽搁，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开了病房，风风火火地去处理出院事宜。
病房里，只剩下王海鸣、王大海，以及那位目光沉静、带着些许审视意味看向王海鸣的狙击手——唐墨渊。
唐墨渊的目光在王海鸣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仿佛带着实质的冰碴，能刺穿人心底的怯懦。
他薄唇微启，一声清晰冷冽的轻哼从鼻腔溢出，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疏离：
“锦衣卫？”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咀嚼这个带着旧时代尘埃的称谓，“呵。别拖我们后腿就行。”
话音未落，他已干脆利落地转身，白色风衣的下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干脆利落，不留丝毫暖意。
脚步声在空旷的病房走廊里回荡，渐行渐远，只留下那冰冷的余韵在空气中弥漫。
王海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被那声冷哼冻住。
他眨了眨眼，看着唐墨渊消失的方向，半晌才咂摸过味儿来，一股被轻视的恼火混合着初入新环境的懵懂，直冲脑门。
“哎？不是…”他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委屈和不服气，“你这人…这么拽，装给谁看呢？！” 回应他的只有病房里空调单调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