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鸣想尝试着挪动一下身体,寻找一个稍微能减轻痛苦的姿势。
然而,腹部的钢筋如同在他体内生了根,仅仅是肌肉的微小牵动,就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腹腔内搅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喉头一甜,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瞬间僵直,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等等!别……别动!你千万别动!” 云慧玲被他的反应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边,“你这样乱动……会死的!”
王海鸣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强行压下翻涌的血气。
他再次扯出一个虚弱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声音虽然嘶哑,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
“放……放心……还死不了……小爷……命硬得很……”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云慧玲,不如说是他在给自己打气。
就在这时,王海鸣耳廓内的通讯器指示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唐墨渊那标志性的、此刻却充满了焦虑和急促的声音猛地传出,打破了死寂:
“王海鸣!听到回话!你们在哪里?!情况怎么样?!还活着就他妈给老子吱一声!!!”
这熟悉的声音如同强心针,王海鸣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抬起仿佛灌了铅的手指,重重按下通讯键,声音嘶哑却清晰地回应:
“放心……老大……还……喘着气呢……只是……这次……咳咳……就算我皮糙肉厚……也差点……被开膛破肚了……”
他试图用玩笑掩饰伤势,但那气若游丝的状态根本骗不了人。
通讯器另一端,唐墨渊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猛地一松,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瞥了一眼身边仍在剧烈颤抖、脸色惨白如鬼的欧阳婉宁,快速对王海鸣说道:“是星神会那群杂碎!二小姐在我旁边!她运气好,爆炸时在洗手间里,那位置结构坚固,躲过了一劫,只是吓坏了!”
“星……神会……”王海鸣眼中瞬间燃起愤怒的火焰,牙关紧咬,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这群……畜生!几颗炸弹……杀了……多少人!”
他目光扫过周围,借着昏暗的光线,云慧玲也终于看清了更远处的景象——那绝不仅仅是废墟!
在坍塌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金属骨架之间,散落着……许多无声无息的身影。
有的被巨大的石板整个压住,只露出僵硬的手脚;有的被尖锐的钢筋刺穿胸膛,凝固的脸上还残留着极致的痛苦;还有的浑身是血,姿态扭曲地躺在尘埃里……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尘土和硝烟,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地狱气息。
这并非战斗的遗迹,而是……一场针对无辜者的、赤裸裸的大屠杀现场!
云慧玲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王海鸣还要惨白!她身为欧阳世家的管事,虽见惯场面,但何曾如此近距离地直面如此惨烈的死亡?
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如果不是王海鸣在千钧一发之际扑倒她,用身体挡住了爆炸的冲击和致命的坠落物……她不敢想象自己的结局。
“云姐……”王海鸣虚弱的声音将她从极度的惊骇中拉回现实。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腹部那根令人胆寒的钢筋,声音带着恳求:
“能……能麻烦你……帮个忙吗?帮我……把它……拔出来……我自己……够不着……也用不上力了……”
云慧玲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根贯穿伤口的钢筋上,粘稠的血迹在锈蚀的螺纹间拉成长丝,刺鼻的铁锈味混合着血腥直冲鼻腔。
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不……不行啊!这样拔出来……你会……你会大出血……会死的!”她无法想象亲手拔出那根凶器会带来怎样可怕的后果。
王海鸣却缓缓摇了摇头,眼神异常坚定,他用尽力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没……没事……相信我……小爷我……好歹是个武者……命没那么脆……”
他剧烈地喘息了几下,积蓄着力量,眼神变得锐利而急迫,“而且……带着这玩意儿……等会儿……怎么保护你……和……二小姐……离开?星神会……肯定……还有后手……”
他断断续续的话语,像重锤敲在云慧玲心上。保护……这个年轻人,在自己濒临绝境时,想的竟然还是保护她们!
看着他因失血而惨白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云慧玲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虽然依旧充满恐惧,却多了一丝决然。
她不再犹豫,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缓缓地、坚定地握住了那根冰冷、粗糙、沾满王海鸣鲜血的钢筋!
第一次用力,湿滑的血液让她双手打滑,钢筋在伤口中猛地一挫!
“呃!”王海鸣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脸色瞬间白得吓人,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对……对不起!”云慧玲的心揪紧了。
“没……关系……”王海鸣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云姐……放松……握紧……然后……用力……拔……别犹豫……”
“好……”云慧玲的声音带着哭腔,但眼神却死死盯着那根钢筋。
她再次伸出双手,这一次,她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十指上,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进冰冷的金属螺纹中!她咬紧牙关,腮帮鼓起,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光——
“呃啊啊——!!!”
伴随着王海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云慧玲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钢筋向外狠狠一抽!
“嗤啦——哐当!”
令人牙酸的肌肉与金属摩擦声响起,随即是沉重的金属坠地声!那根染血的凶器终于离开了王海鸣的身体,掉落在一旁的碎石堆里,发出空洞的回响。
几乎在钢筋离体的瞬间,王海鸣闷哼一声,身体剧烈痉挛了一下。
他立刻强提精神,双手飞快地在腹部几个穴位上连点数下,体内所剩不多的元能如同涓涓细流,被他强行引导、压缩,暂时封堵住前后两个血肉模糊的贯穿伤口!
鲜血的涌出肉眼可见地减缓了,但伤口边缘的肌肉组织仍在微微抽搐,显示着这仅仅是权宜之计。
他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的剧烈起伏和伤处的剧痛,他咬紧牙关,伸出颤抖的手,紧紧握住斜插在身旁废墟中的绣春刀刀柄。
冰冷的金属触感似乎给了他一丝力量。他低吼一声,以刀为杖,借着刀身的支撑,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废墟中撑起了身体!鲜血顺着他的裤管滴落,在他脚下汇成一小滩暗红。
云慧玲如梦初醒,立刻扑上前,用自己纤弱的肩膀,奋力地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给予他支撑。
“必须……赶紧上去……”王海鸣的声音嘶哑而急促,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如同迷宫般崩塌的停车场,寻找着通往地面的通道。
“老大……和二小姐……还在上面……而且……老大说了……有星神会的……影子……”
他喘息着,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星神会……那些疯子……绝对……不只是放个炸弹……这么简单……他们……一定有……更大的目标……我们……必须……上去……”
在云慧玲的全力搀扶下,王海鸣拄着绣春刀,一步一挪,如同浴血的孤狼,在尸骸遍地的地狱废墟中,艰难地寻找着生的出口。
每一步,都在碎石和瓦砾上留下一个混合着尘土与血渍的脚印。
停车场死寂得可怕,只有他们粗重的喘息、沉重的脚步,以及远处不知何处传来的、细微的呻吟或滴水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更添几分阴森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