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内,崔小玉那番石破天惊、字字诛心的法理雄辩余音未散,如同冰冷的法则锁链,缠绕在功过司司正与左副司的魂体之上,勒得他们面色惨白,呼吸困难,几乎难以站立。
满堂死寂,所有司正的目光都变得无比凝重,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极致压抑。
左副司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但他终究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吏,强自压下失态的冲动,声音嘶哑却努力维持着一丝表面上的镇定,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文仲大人,诸位大人!《万毒魂力谱》乃绝密不假,判官殿特许调用,下官亦不敢质疑。然而……”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恳切”而“忧虑”,“核验过程由参事处一方独立完成,其‘逆向解析’、‘共鸣比对’之秘法,标准何在?过程是否可完全复现?倘若其核验法门本身存有未知偏好或漏洞,是否可能导致结果误判?此乃技术严谨性之根本,非是下官胡搅蛮缠,实乃为确保万无一失,避免冤错啊!”
这番质疑,不再是无理取闹,而是精准地指向了技术流程的“黑箱”可能性,试图以“严谨”为名,行拖延和质疑之实,显得阴险而老辣。几位与功过司关系密切的司副眼中再次闪过一丝希冀。
功过司司正也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补充道:“左副司所言,虽直白,却也不无道理。如此重案,证据链务必环环相扣,无懈可击。核验法门若存疑,则结论亦可存疑。还请文仲大人明鉴。”他将皮球巧妙地踢给了主持会议的文仲,试图施加压力。
陆鸣面对这更狡猾的质疑,面色依旧平静如水,眼中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波澜。他并未立刻反驳,只是微微侧首,目光投向身旁一直沉默冷峻的秦昭。
无需言语。
秦昭会意,上前一步。他甚至没有看那试图保持镇定的左副司一眼,只是面向中央主案的文仲,以及在场所有司正,抱拳一礼,声音冷硬如铁,不带丝毫情绪:
“卑职判官殿枢要参事处协理,秦昭。奉命复核功过司特批文书魂印。现将核验过程及结论,呈报诸位大人审鉴。”
他话音未落,双手已然在身前虚按。
嗡——!
一道巨大的、极其复杂的幽蓝色三维光幕骤然在议事堂中央展开!
第一拳,直击核心:
光幕中央,左右两侧图谱赫然在目。左侧是数十枚被极度放大、清晰无比的功过司异常批印魂痕,右侧是《万毒魂力谱》中“蚀魂草”的原始权威模板。一道深紫色与一道漆黑的数据流被精准剥离、提纯,在所有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缓缓靠近、接触——
嗡……!
一声清晰无比、代表着绝对共鸣的法则之音响起!两道数据流完美地、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光幕之上,刺目的红色符文疯狂闪烁,最终定格:
【频谱结构契合度:100%】
【能量波动同源率:100%】
【法则印记共鸣确认:蚀魂草残留特性】
左副司身体猛地一晃。
第二拳,封堵质疑:
秦昭声音冷硬,毫不停顿:“核验法门,基于《巡察司鉴印规范·魂印溯源篇》标准流程第三版、第七章、第十二条至二十五条之规定。所有算法模型及参数设置,均严格遵循规范,并于三日前报请巡察司鉴印阁备案核准。所有参数及校验阈值,已在分屏公示。(光幕一侧瞬间弹出密密麻麻的官方规范条文及备案核准印记)”
他用的是对方地盘(巡察司)的官方标准!左副司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第三拳,绝杀补刀:
“为彻底排除法门单一性或未知偏好可能导致之误判,”秦昭继续道,声音如同冰冷的机械,“已同步进行与《万毒魂力谱》中其余七百三十种已知阴毒魂力残留特性之交叉排除比对。结果显示,与该批异常印鉴相似度均低于百分之零点零三,可完全排除。”(光幕上瞬间闪过令人眼花缭乱的、海量的交叉比对数据流和全部低于0.03%的最终结果列表)
“全部核验过程之原始数据、算法日志、魂力抓取记录、及交叉比对详情,已同步加密上传至判官殿枢机阁、刑罚司鉴印司及巡察司鉴印阁备案,随时可供三方会同复核。”
话音落下,光幕之上数据流转最终定格,那完美的契合度与浩瀚的排除性数据,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技术权威,碾压了一切质疑的可能性。
整个议事堂,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司正都怔怔地看着那无可挑剔的数据洪流,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左副司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终面如死灰,彻底瘫软下去,眼中只剩下彻底的绝望。
功过司司正闭上了眼睛,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开。
他知道,在这样绝对的、封死了所有退路的物证面前,任何辩解都已是徒劳。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
一直端坐如钟的刑罚司司正钟馗,缓缓睁开双眼,他那威严的目光扫过光幕上那“蚀魂草”的图谱,眼中闪过一丝极度厌恶与凌厉的寒芒。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金铁交击,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万毒魂力谱》,‘蚀魂草’篇,乃本座亲手封印。此核验流程,合乎规范,结果……无误。”
简简单单一句话,如同最终的审判槌落下,彻底敲定了乾坤!
连掌管刑罚、对魂毒最具权威的钟馗大人都亲自认证了!
尘埃落定。
陆鸣此时,才缓缓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如死灰、已然崩溃的左副司和闭目待毙的功过司司正。
他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瞬,敏锐地捕捉到,在那彻底的绝望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扭曲的怨毒与讥讽,仿佛在无声地嘶吼:“扳倒我们又如何?真正的巨影,依旧笼罩在深渊之上!”
陆鸣心中微凛,但面色不变,转向文仲,声音沉稳:
“铁证如山,请诸位大人明鉴。”
文仲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他只是微微颔首,枯瘦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案面。
那悬浮于空、承载着绝对碾压性力量的光幕缓缓消散。
但那份足以定鼎乾坤的铁证,已然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一位与会者的魂识深处。
庭辩交锋,至此,已毫无悬念。
高下已判,胜负已分。
然而,这份胜利的尘埃之下,似乎还有更深的、源自绝望深渊的暗流,在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