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还在烧,火星子往上蹦。苏牧阳没回帐篷,沿着营地走了一圈。他先去了伤员区,蹲下来看一个竹溪派弟子的小腿伤口,那人疼得直抽气,看见他来了反而咧嘴笑:“没事,还能站。”苏牧阳点头,顺手把旁边药瓶摆正。
接着他走到阵亡者遗体旁。松林门有个老侠客坐在边上,手里攥着半块干粮,说是战友生前最后一顿饭没吃完的。苏牧阳没说话,只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老侠客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眶红了,但没哭。
……
天刚亮,高地上的空地就被清了出来。几面残破的战旗插在地上,围成一圈。中间立着三根灵幡,写着昨夜牺牲者的姓名。没有鼓乐,也没有华服,所有人都穿着带血渍的劲装,脸上有灰有汗。
各门派代表陆续到场。徐长老拄着刀,陈堂主肩膀包着绷带,老谷主带着医队的人也来了。乙带着弓手小队站在外围,衣服都没换,腰上的箭袋还缺了两支箭。
苏牧阳走上高台,全场安静。
他抬起手,所有人低头默哀。三分钟过去,他开口:“我们打赢了。不是我赢了,是我们一起赢的。”
底下没人鼓掌,也没人说话。
“金霸天想用恐惧统治江湖,可他忘了,真正让人不怕死的,不是武功,是身后有人等着你回家。”苏牧阳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现在村子里能听见鸡叫狗吠,孩子敢在天黑前跑出门——这些声音,是我们拿命换回来的。”
徐长老鼻子一酸,扭头擦了把脸。
苏牧阳继续说:“这一仗,每个人都有功。”
他开始念名字。
“徐长老,左翼封路果断,断了敌人退路,保住了包围圈完整。”
徐长老抱拳,声音有点抖:“为江湖出力,应当的。”
“陈堂主,中路压制时已负伤,仍坚持指挥,稳住阵型。”
陈堂主拄枪行礼:“只要一口气在,就不能让邪派踏进一步。”
“乙,带队布防精准,火油包投掷时机恰到好处,直接打乱敌方节奏。”
乙挠头笑了:“那会儿脑子一片空白,就想着别丢人。”
“老谷主,调度医队救回三十七人,包括五名重伤濒死者。”
老谷主摇头:“救人本分,谈不上功劳。”
苏牧阳又念到几个无名弟子:
“李四,冒死穿越火线传递情报,差一点被毒烟呛死。”
“王五,在了望塔倒塌前一秒拉响警铃。”
“赵六,替同伴挡下一击,现在还躺在担架上。”
每念一个名字,就有相应的人或同门起身致意。有的哽咽,有的抹泪,有的握紧拳头。
人群里突然有年轻弟子喊:“苏少侠当盟主!我们服你!”
旁边长辈赶紧拉他坐下,可掌声已经响了起来,一声接一声,越来越响。
苏牧阳抬手压了压:“我不是盟主。今天没有谁高谁低,只有并肩作战的兄弟。”
掌声停了。
他继续说:“接下来有三件事要办。”
“第一,立碑。把昨夜牺牲者的名字刻上去,碑就立在这片战场上,让他们看得见和平。”
“第二,优抚。伤残义士由联盟统一供养,子女愿习武者,各派优先收徒。”
“第三,组建常备巡逻队,防邪派余孽卷土重来。”
话音刚落,徐长老就站出来:“松林门愿出二十人轮值守夜!”
陈堂主跟着表态:“竹溪派提供粮草补给,每月一次。”
老谷主点头:“药王谷负责药品供应,定期巡诊。”
乙直接举手:“我带弓手队当机动支援,随时待命!”
一人带头,众人响应。
有人说愿献铁匠铺打造兵器,有人说老家有猎户可编入侦查网,还有人提出在各大城设联络点,一旦有异动立刻传信。
苏牧阳看着这群人,忽然觉得累没了。
他不是一个人扛着江湖往前走,而是有一群人和他一起站着。
“从今天起,抗邪联盟不只是临时联手。”他说,“我们要让它变成一把锁,锁住那些想搞事的人。”
底下有人问:“那金霸天怎么办?”
“关进地牢,严加看管。”苏牧阳答得干脆,“他活着,就是提醒所有人——野心家不会有好下场。”
又有人问:“要是还有下一个金霸天呢?”
苏牧阳沉默两秒,说:“那就再打一次。一百次也打。”
全场静了几息,随即爆发出吼声:“打!”
吼声震得树梢灰尘簌簌落下。
太阳升到头顶时,总结会结束。各派代表陆续离开高台,有人边走边商量巡逻排班,有人掏出纸笔记下任务分工。
苏牧阳没动。
他站在原地,望着这片战场。焦土还在冒烟,断剑插在泥里,一面破旗被风吹得哗啦响。
远处山路上扬起一阵尘土。
他眯眼看去。
一匹枣红马正朝这边疾驰而来,马上人穿粗布衣,背长枪,身形魁梧。
马速极快,转眼已冲到营地外。
守卫刚要拦,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刚毅的脸。
他跳下马,大步朝高台走来。
苏牧阳看清来人,微微一怔。
那人走到台下,仰头看他,声音洪亮:
“听说你打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