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蹲在岩缝里,手指捏着那枚铜牌。蛇形纹路很细,像是用针尖刻上去的。他昨晚留下的断息散还在灰堆边泛着微光,营地看起来没人动过,但风向变了。
神雕在头顶转了一圈,翅膀朝左偏了半分。
他知道有人来了。
黑衣人落地很轻,踩在碎石上几乎没有声音。他弯腰翻动灰堆,手伸进布包掏了掏,又摸了摸火堆边缘的石头。动作熟练,是老手。
苏牧阳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从岩缝跃出,剑未出鞘,一掌拍向对方后颈。那人反应极快,侧身甩臂,袖中滑出一根毒针。苏牧阳拧腰避让,左手已扣住他手腕,右膝顶上小腹。黑衣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却被苏牧阳顺势拽倒,肩背重重砸地。
三招之内,胜负已定。
铜牌被扯下时发出一声脆响。黑衣人想逃,刚起身就被神雕俯冲逼回。苏牧阳没追击,只盯着手中的牌子。蛇头朝右,尾部卷成一个圈,和油灯旁信筒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你是毒宗的人。”他说,“不是探子,是传令使。”
那人不答,咬牙想运功自尽。苏牧阳早有防备,点了他的哑穴,再封住经脉。人不能死,但也不能说话。
他把铜牌收进怀里,扫了眼灰堆。断息散的痕迹被人刻意抹过,方向指向东岭。假情报生效了,而且对方已经开始调动。
这不是普通的巡逻。
这是系统性的监视网。
每两个时辰一次,固定路线,固定交接点。他们不是在找我,是在确认消息有没有被截获。
苏牧阳回到藏身处,摊开地图。北口驿站、溪谷暗道、裂谷油灯——三点连成一线,终点指向断魂谷深处。他用炭笔标出时间轴:丑时三刻出发,寅时一刻到第一哨,辰时前必须返回。
中间有三个换岗空档,最长的一段是十五分钟。足够一个人穿过盲区而不被发现。
但他现在要的不是穿过去。
他要顺着这条线,找到源头。
“你留在这里。”他对林骁说。后者刚睡醒,正活动肩膀。
“你要去追踪?”林骁问。
“我已经去了。”苏牧阳指了指神雕,“它在天上看着。”
他喝了口水,把剩下的干粮塞进包袱。这次不换衣服,也不抹泥。他要走明路,贴着崖壁低行,靠神雕指引绕开明哨。
磷光粉是在第三处盲区发现的。洒在地上,断断续续,像是被人踩过后残留的。颜色很淡,只有在背光处才能看清。
苏牧阳蹲下用手蹭了点,搓了搓。不是天然矿物,是人工炼制的夜行标记。毒宗惯用的手法。
他顺着痕迹走,五里后看到一处藤蔓遮挡的洞口。入口很小,得弯腰才能进去。里面有一堆熄灭的火折子,残骸上写着“血旗祭”三个焦字。
他掏出火绒重新点燃,光照到岩壁时,呼吸停了一瞬。
墙上刻着一幅简图。断魂谷底画了个大圈,旁边写着“诸部汇”。三条线从不同方向汇聚过来,一条来自南疆,一条来自西漠,最后一条从北岭延伸而下。
图下方还有一行小字:“三日后辰时启坛”。
时间、地点、仪式全对上了。
苏牧阳取出随身携带的地图对照。断魂谷底部确实有个废弃祭坛,早年是山民拜天的地方,后来荒废了。地势低洼,四面环山,易守难攻。
这就是他们的集结地。
他把图记下,顺手刮掉墙上的刻痕。不能留下证据,也不能让后续来的人发现这里被翻过。
出来时天还没亮。神雕落在高处树枝上,翅膀轻轻拍了两下,表示周围安全。
林骁已经在等了。见他回来,立刻站起身:“找到了?”
苏牧阳点头,把地图摊开,用红笔圈出谷底位置。“三日后,他们会在那里集合。毒宗、魔教,还有其他邪修,一起举行血祭。”
林骁盯着那个红圈看了很久:“我们打不过。”
“没人说要打。”苏牧阳说,“我们现在只有两个人,一头雕。正面冲进去就是送死。”
“那你打算怎么办?”
苏牧阳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油纸袋,把写好的七行短语塞进去封好。然后绑在神雕脚爪上。
“飞往襄阳城外第三棵孤松,等候指令。”他低声说。
神雕振翅起飞,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那是他和江湖义士约定的情报中转点。只要信送到,三天内会有至少二十名好手赶来支援。
但现在还不能松懈。
“他们会查漏。”苏牧阳说,“今天一定有人来确认这处洞穴有没有被动过。”
“那我们走?”
“不。”苏牧阳摇头,“我们得让他们觉得一切正常。”
他把火折子残骸重新摆成原来的样子,又在洞口附近撒了些自己的旧布条纤维。这些都会让监视者误判——苏牧阳来过,但没发现关键信息。
做完这些,他才收拾包袱,看向林骁。
“你还能走吗?”
“能。”林骁站直身体,“伤不重。”
“好。”苏牧阳背上剑,“明天拂晓出发。我们先去谷底外围侦查地形,找埋伏点。”
“你不休息?”
“睡不着。”苏牧阳望向北方,“我知道他们在等我出现。但我不会按他们的时间来。”
林骁没再问。
两人退回隐蔽岩穴,开始整理装备。苏牧阳检查了剑鞘,确认没有松动。他又摸了摸怀里的布条,温度比昨天更高了。
但他没拿出来看。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边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他也一样。
太阳升起时,山谷依旧安静。风吹过崖壁,带起一阵沙沙声。远处一只乌鸦飞起,盘旋一圈后落进树林。
苏牧阳坐在岩石上,手里握着地图。他的目光一直停在那个红圈上。
林骁靠在旁边啃干粮,忽然抬头:“你说……他们为什么选这个地方?”
苏牧阳没回头。
“因为这里曾经死过很多人。”他说,“血祭需要怨气。越多人死过的地方,越容易打开‘门’。”
林骁咽下食物,声音有点发紧:“你是说,他们不只是想称霸江湖?”
苏牧阳终于转头看他。
“他们想把某种东西放进来。”他说,“而金霸天,只是个看门的。”
林骁愣住。
苏牧阳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灰。
“所以这一战,不是为了赢。”他说,“是为了不让门打开。”
他看向谷底方向,眼神平静。
剑柄上的裂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