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斐心急如焚,她在宫中虽得容婕妤几分青睐,赏赐也得了些银钱,但她深知自家主子虽圣宠正浓,却并无强大的母族外戚可以倚仗。
在这京城之地,一个得宠妃嫔的名头,或许能震慑后宫,却未必能轻易插手地方府衙的事务,尤其对方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乡绅。
仅凭她攒下的那些银子,怕是连衙门的路都铺不通。
她不敢拿这事去烦扰正怀着龙裔的主子,只能自己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
同乡好友秋萍,如今在皇后宫中的尚宫局当差,近日常来找她说话叙旧。
这日又来,一眼便瞧出绿斐情绪不对,再三追问之下,绿斐终于忍不住,抽噎着将家中变故和盘托出。
秋萍听完,脸上露出同情之色。
她拉着绿斐的手,压低声音道:“好妹妹,快别哭了。你这事,求容婕妤确实为难。婕妤娘娘得宠是不假,可终究根基尚浅,手伸不到宫外去。但你别急,或许有别的门路可走。”
绿斐抬起泪眼,茫然地看着她:“还能有什么门路?我们这样的人家……”
秋萍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才将声音压得更低,神秘地道:“你可别忘了,这后宫之中,真正统摄六宫、母仪天下的是谁?是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母族显赫,在朝在京中人脉深厚,处理这等地方上的小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我如今在尚宫局当差,偶尔也能在若水姐姐跟前说得上话……”
“你若信我,我或许可以试着……替你向若水姐姐求求情,若水姐姐心善,没准能在皇后娘娘面前美言几句……”
绿斐闻言,猛地一怔。
求皇后?这……她从未想过,皇后娘娘那般尊贵的人物……
“这……这能行吗?皇后娘娘为何要帮我一个小宫女?”绿斐既怀着一丝希望,又感到深深的不安。
秋萍拍拍她的手,安抚道:“皇后娘娘仁德,最是体恤下人。你父亲若真是被冤枉的,娘娘知晓了,或许便会心生怜悯呢?总是一条路子,总好过你在这里干着急,不是吗?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你父亲在牢里受苦,家里垮掉?”
绿斐想到母亲的信和弟妹们无助的脸,内心剧烈地挣扎着。
对家人的担忧最终压过了那丝不安,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反手抓住秋萍的衣袖。
“秋萍姐姐,求你……求你帮帮我!若真能救出我父亲,我做牛做马报答你和皇后娘娘的恩情!”
秋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语气却愈发温和:“傻妹妹,说什么报答。咱们是同乡,自当互相帮衬。你且宽心,等我消息。”
果然,不出几日,绿斐便收到了家中辗转送来的好消息。
父亲已被无罪释放归家,那诬告他的乡绅反而因“诬陷良民、横行乡里”被查办问责了。
信中字里行间充满了对皇后娘娘“天恩浩荡”的无尽感激,以及对她这个“有出息”的女儿的骄傲。
绿斐捧着家书,喜极而泣,心中对皇后娘娘的感恩达到了顶点。
她只觉得皇后娘娘真是菩萨心肠,仁德宽厚,竟为她这样一个小宫女主持了如此大的公道。
很快,秋萍再次寻来,依旧是那副关切的模样:“妹妹家里的事可解决了?我便说皇后娘娘最是慈悲心肠。”
绿斐连忙抓住秋萍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解决了!都解决了!多亏了姐姐,多亏了皇后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绿斐没齿难忘!”
秋萍笑了笑,拉着她坐下,语气却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妹妹,皇后娘娘仁厚,施恩不望报。但咱们做奴婢的,却不能不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绿斐用力点头:“这是自然,姐姐你说,我能为娘娘做些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秋萍满意地点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娘娘统摄六宫,事务繁忙,对各位主子娘娘都要关怀照拂。”
“容婕妤如今身怀龙裔,更是重中之重。娘娘关心婕妤娘娘的胎象是否安稳,平日饮食起居可还顺心,心情是否舒畅……”
“这些小事,婕妤娘娘或许不会事事都向皇后娘娘回禀,但皇后娘娘心里却总是记挂着的。”
她看着绿斐的眼睛,意有所指地道:“妹妹你在婕妤身边伺候,最是清楚这些。日后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或是婕妤娘娘有什么不同往常的喜好、见了什么特别的人、说了什么特别的话……你若是方便,便悄悄告诉我一声,我也好让若水姐姐知晓,回禀皇后娘娘,让娘娘安心。这也算是你我回报娘娘恩情的一点心意了,对不对?”
绿斐的心猛地一跳,脸上的喜悦瞬间僵住了。
她再单纯,也听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这是让她监视自家主子,向皇后汇报长乐宫的一举一动!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可一想到家中刚刚经历的灾难是如何被皇后轻描淡写地化解,想到父母弟妹感激涕零的脸,那拒绝的话便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恩情如山,她如何能拒?
更何况,只是汇报些日常琐事,让皇后娘娘安心,应该……应该也不会害了婕妤主子吧?婕妤主子对她是很好,可皇后娘娘的恩情……
内心的天人交战最终被那报恩的沉重枷锁和对皇后权势的畏惧压倒。
她最点了点头,“……我,我明白了。若有什么……能让皇后娘娘安心的消息,我……我会告诉姐姐的。”
秋萍脸上绽开笑容,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好妹妹,果然是个知恩图报的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