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第七港湾】的穹顶，被切割成了无数块银色的碎片。
那是【破晓】舰队首尾相连，编织出的封锁光网。
光网随着呼吸律动，如同一张令人窒息的巨口，死死咬住了这座混乱的都市。
街道上，风声鹤唳。
往日喧闹的黑市摊位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身披银甲、手持探测法盘的剑域卫兵。
他们粗暴地踹开一扇扇门，神念如筛子般过滤着每一个角落。
稍有反抗，剑光便起，血溅五步。
在这令人窒息的肃杀中。
两道身影，却大摇大摆地，踏上了通往港湾中心的主干道。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穿金丝蟒袍、挺着大肚子、满脸横肉的富商。
他手里盘着两颗万年玄冰珠，八字步撇得飞起，恨不得把“老子有钱”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正是【千幻之面】伪装下的千面鬼叟。
身后，跟着一个面色蜡黄、眼神呆滞、背着巨大药箱的随从。
叶尘。
“主……老爷。”
千面鬼叟一边维持着不可一世的步伐，神念传音却抖得像筛糠。
“前面路口有三个元婴剑修！手里拿的是【破妄镜】！万一露馅……”
“挺胸。抬头。”
叶尘的声音，平静地在他识海炸响。
“你现在是来自中央星域的‘王员外’，不是阴沟里的老鼠。”
“记住，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这就是……灯下黑。”
千面鬼叟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唾沫。
硬着头皮，迎着那队卫兵撞了过去。
“站住！”
卫兵队长一声厉喝，长剑出鞘半寸，寒光凛冽。
“干什么的？腰牌！路引！”
千面鬼叟脚步一顿。
他没有掏腰牌。
而是缓缓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用一种看路边垃圾的眼神，瞥了那队长一眼。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毫无征兆地抽在了队长的脸上！
叶尘微微挑眉。
这老鬼，入戏挺快。
“瞎了你的狗眼！”
千面鬼叟咆哮，唾沫星子喷了队长一脸。
“连老子都不认识？！”
“老子是受巴蛇帮主邀请，来参加今晚拍卖会的贵客！耽误了老子竞拍，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唰！
一张泛着淡淡金光的请柬，被他狠狠甩在了队长的脸上。
正是巴蛇的那张——【黑帆·夜】贵宾函。
队长被打蒙了。
他捂着脸，刚要发作，但当他看清那张请柬上涌动的纯正黑市气息，以及眼前这个胖子那副“再废话就弄死你”的嚣张气焰时……
他怂了。
在【第七港湾】，这种拿着贵宾函、脾气还臭得要命的神秘富商，往往都有着通天的背景。
就算是萧将军，也不愿意轻易得罪这些“财神爷”。
“原……原来是王老板。”
队长赔着笑脸，双手将请柬递了回去。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请！您请！”
千面鬼叟冷哼一声，一把夺过请柬，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带着叶尘，扬长而去。
直到走出了两条街。
千面鬼叟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锦袍早已湿透。
“娘嘞……太刺激了……”
“要是那小子刚才拔剑……”
“他不敢。”
叶尘淡淡道。
“做得不错，有点‘影帝’的潜质了。”
……
半个时辰后。
两人站在了【第七港湾】的心脏——【黑帆大厦】。
这是一座由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宏伟建筑，高达千丈，宛如一柄插在地上的黑色巨剑，直刺苍穹。
相比于外面的盘查。
这里的安保，更加森严。
大厦入口处，没有卫兵。
只有一只巨大的、悬浮在半空中的……金色眼球。
那眼球直径足有三丈，瞳孔中无数符文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神魂波动。
任何想要进入大厦的人，都必须经过它的审判。
“是【真视之眼】！”
千面鬼叟的脚步，猛地僵住。
神念传音里充满了绝望。
“完了主人！这是地阶上品的侦测法宝！专破幻术和伪装！”
“我的【千幻之面】虽然厉害，但在这种距离下，绝对会被它看穿本源！”
“这下……死定了！”
前方，几个试图用幻术混进去的修士，刚刚走到眼球下方。
嗡！
一道红光射出。
那几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直接被大厦自带的防御阵法轰成了血雾。
千面鬼叟的腿肚子开始转筋。
他想跑。
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别慌。”
叶尘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走过去。”
“可是……”
“我说了，走过去。”
千面鬼叟看着叶尘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只能咬碎了牙，迈出了仿佛灌了铅的双腿。
一步。
两步。
三步。
他们走到了那只巨大的【真视之眼】下方。
嗡——！
金色的瞳孔转动，死死锁定了两人。
一股强横无匹的探查之力，如水银泻地，从头顶浇灌而下！
要将他们的皮囊扒开，直视灵魂！
千面鬼叟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红光降临。
然而。
就在那股探查之力即将触碰到他们神魂的刹那——
叶尘搭在千面鬼叟肩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那件破旧的随从布衣之下。
【欺天道袍】，无风自动。
一股凌驾于此处所有法则之上的道韵，悄然荡开。
嗡……
【真视之眼】中的符文疯狂闪烁了几下，似乎有些困惑。
但最终。
它眼中的光芒，从审视的金色，变成了……
通行的绿色。
“身份确认：尊贵的一级贵宾。”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大门，缓缓敞开。
千面鬼叟睁开眼，看着那扇敞开的大门，又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整个人都虚脱了。
……
进入大厦，喧嚣与奢华扑面而来。
巨大的拍卖场内，足以容纳数万人。
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夜明珠，宛如星河倒悬。
一名妖娆的侍女迎了上来，验过请柬后，恭敬地将两人引向了二楼的贵宾包厢区。
“王大人，您的包厢是‘天字九号’。”
侍女推开一扇雕花木门。
包厢内极尽奢华，不仅有柔软的兽皮沙发，还有专门的单向透视光幕，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的拍卖台。
千面鬼叟一屁股陷进沙发里，端起桌上的灵酒就往嘴里灌，以此压惊。
叶尘则走到光幕前，负手而立。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逐渐入场的各路豪强。
【黑帆盟】的长老、异族的强者、甚至还有几个身上散发着浓重血腥气的星盗头子……
果然是一场盛宴。
就在此时——
隔壁，“天字八号”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了。
虽然有隔音阵法。
但叶尘那敏锐到极致的神魂，还是捕捉到了一丝……
让他无比熟悉的气息。
以及，那个让他耳朵都要起茧子的、狂傲声音。
“把这里最好的酒都给我拿上来。”
“还有，告诉拍卖行的人。”
“今晚那块‘虚空神铁’，我志在必得。”
“谁敢跟我抢……”
“就是跟我【破晓】舰队过不去！”
哐当。
千面鬼叟手中的酒杯，掉在了地上。
酒水洒了一地。
他惊恐地看向叶尘，用口型比划着三个字：
萧！无！忌！
叶尘转过身，坐回沙发，重新倒了一杯酒。
举杯。
对着隔壁的那堵墙，遥遥一敬。
“缘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