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逍遥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猛地转身,朝着队伍中间马车倾覆的方向冲去。公输铭和陆知简也脸色大变,紧随其后。
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陷入了一片混乱。拉车的骡马并非一匹,而是两匹,此刻它们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挣脱了部分辕套,在原地疯狂地尥蹶子,眼珠瞪得血红,嘴里喷吐着白沫,发出绝非正常的、夹杂着恐惧与痛苦的嘶鸣。那辆承载着玄尘子和罗青衣的马车,一侧车轮已经陷入了松软的腐殖土层,车厢歪斜,覆盖的油布被撕裂,露出里面狼藉的景象。
随行的郎中连滚带爬地从歪倒的车厢旁躲开,脸色煞白,指着马车,语无伦次:“鬼!有鬼!刚才……刚才一个白影子飘过去!马就惊了!”
白影子?丁逍遥脑海中立刻闪过刚才在古榕树后瞥见的那一抹模糊白影!不是错觉!
他无暇细究那白影是什么,一个箭步冲到歪斜的马车旁,探身向内望去。车厢内,固定好的担架已经移位,玄尘子被绳索勉强束缚着,依旧昏迷,但额头撞在厢壁上,渗出了血迹。而原本躺在另一侧的罗青衣——不见了!
“青衣呢?!” 丁逍遥的声音因惊怒而有些变形。
“不……不知道啊!” 郎中带着哭腔,“车翻的时候,我就看见一个白影晃过,然后罗姑娘……她好像动了一下,就……就不见了!”
动了一下?罗青衣昏迷多日,怎么可能自己动?难道是车翻时的撞击?还是……那白影作祟?
一股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丁逍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电,迅速扫视马车周围。泥泞湿滑的地面上,除了杂乱的马蹄印、人的脚印和车辙,并没有发现明显的拖拽或行走的痕迹。罗青衣就像一个气泡,在翻车的瞬间凭空消失了!
陈掌柜带着几个胆大的伙计赶了过来,看到这情形,也是头皮发麻。“丁兄弟,这……”
“找!立刻在周围找!她刚不见,肯定走不远!” 丁逍遥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罗青衣身中剧毒,生命垂危,绝不能就这样失踪在这片诡异的瘴林中!
公输铭已经行动起来,他像只灵敏的猴子,不顾弥漫的瘴气,攀上旁边一棵大树,居高临下,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下方缭绕着淡紫色雾气的密林。陆知简则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蹲在地上,试图从混乱的足迹中分辨出蛛丝马迹。
商队的伙计们虽然害怕,但看在陈掌柜和丁逍遥平日慷慨的份上,也三五成群,拿着棍棒刀叉,在周围小心翼翼地搜寻起来,呼喊罗青衣名字的声音在死寂的林中回荡,显得空洞而无力。
丁逍遥没有盲目乱找,他重新回到马车旁,俯下身,几乎将脸贴到湿漉漉的地面上,一寸寸地检查。腐叶、烂泥、断枝……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马车倾斜底部、一处不易察觉的苔藓上。那里,有一小片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周围环境的淡青色痕迹,像是某种粘液干涸后留下的,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与周围瘴气略有不同的腥气。
不是脚印,但这痕迹……透着古怪。
他伸出手指,沾了一点那干涸的粘液,凑到鼻尖闻了闻,那股腥气更明显了些,隐隐让他有种头晕的感觉。
“逍遥哥!这边!” 就在这时,树上的公输铭突然压低声音喊道,语气急促。
丁逍遥猛地抬头,只见公输铭指着密林深处一个方向,那里雾气似乎更浓一些,林木也更加密集。
“我看到……好像有片灌木动了一下,不像是风吹的!”
没有丝毫犹豫,丁逍遥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公输铭所指的方向疾冲而去!公输铭也从树上一跃而下,紧随其后。陆知简见状,也咬牙跟了上去。
陈掌柜在后面喊道:“丁兄弟!小心!这林子邪性!”
丁逍遥此刻已顾不得许多,罗青衣的失踪像一把火灼烧着他的理智。他拔出短刀,劈开挡路的藤蔓和枝叶,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越往那个方向走,林木越发高大,树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光线昏暗如同黄昏。那股甜腻的瘴气似乎也变得更加浓郁,吸入肺里带着隐隐的刺痛。地面上,那种淡青色的粘液痕迹断断续续地出现,指引着方向。
突然,跑在前面的丁逍遥猛地停下脚步,紧跟其后的公输铭差点撞在他背上。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片相对空旷的洼地中央,生长着一株极其巨大的、形态怪异的古树。这棵树主干粗壮需数人合抱,树皮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布满了瘤状突起和裂缝。最诡异的是,它的枝条并非向上生长,而是如同无数扭曲的手臂,低低地垂向地面,有些甚至直接插入了泥土中,形成新的支撑根。在这些垂落的枝条和气根之间,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颜色艳丽的藤蔓,开着一种形状像小喇叭的、紫黑色的花朵,散发出浓烈得令人作呕的甜香。
而在那株怪树下方,垂落的最粗壮的一根枝条上,他们看到了罗青衣!
她依旧双目紧闭,面色青白,身体被几根柔韧的、带着细密粘液的气根如同活物般缠绕着,悬挂在离地约一人高的空中,一动不动。那些紫黑色的怪花,有几朵就开在她的脸颊旁边,花瓣几乎要触碰到她的皮肤。
“罗姐!” 公输铭失声惊呼,就要冲过去。
“别动!” 丁逍遥一把拉住他,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那株怪树和周围的地面。
他看到,在罗青衣下方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细小的、已经僵直的动物骨骼,有鸟雀的,也有小型兽类的。而在那些骨骼旁边,同样有着淡青色的粘液痕迹。这棵树,是食肉的?!
而且,他注意到,缠绕罗青衣的那些气根,正在极其缓慢地、不易察觉地蠕动着,似乎在收紧!它们分泌的粘液,正顺着罗青衣的衣角缓缓滴落。
这诡异的树木,竟然将罗青衣当成了猎物!
陆知简也看到了这一幕,吓得脸色惨白,颤声道:“这……这是什么妖树?!”
丁逍遥没有回答,他大脑飞速运转。硬冲过去砍断气根?且不说那树会不会有别的攻击手段,万一气根受激剧烈收缩,很可能瞬间勒死罗青衣!而且,那浓烈的花香和粘液,很可能含有剧毒或致幻成分!
必须想办法在不惊动这怪树的情况下,安全地将罗青衣救下来!
“公输,你的弩,能精准射断那几根主要的气根吗?但不能让它们剧烈抖动!” 丁逍遥快速问道。
公输铭眯起眼睛,估算着距离和气根的粗细,咬牙道:“我试试!用最小的弩箭,瞄准连接处!”
“好!陆知简,你找找周围,有没有什么刺激性强的植物或者矿物,看能不能干扰这棵树!” 丁逍遥继续吩咐,自己则缓缓抽出短刀,弓起身子,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准备在公输铭得手的瞬间冲上去接住罗青衣。
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公输铭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端起短弩,瞄准了缠绕在罗青衣腰间那根最粗的气根与主枝的连接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一阵若有若无、缥缈诡异的轻笑,仿佛从极远的地方,又仿佛就在耳边,陡然在浓雾弥漫的林中响起!
“嘻嘻……”
笑声空灵,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瞬间穿透了沉闷的瘴气,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株怪树垂下的无数枝条,随着这笑声,竟然无风自动,如同群蛇乱舞般,缓缓摇曳起来!
丁逍遥浑身汗毛瞬间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