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阳光刺破晨雾,将紫霄岩照得一片通透,夜间那令人窒息的阴森仿佛只是一场集体噩梦。然而,石屋内残留的阴冷气息,以及我们几人脸上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惊悸,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真实。
清虚道长推门而入,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玄尘子脸上,缓缓道:“昨夜阴兵借道,煞气源自东南,与你们身上沾染的破败死气同出一源。九宫山那位……恐已成了气候,其怨念所化‘王气’,不仅能侵蚀生机,更开始牵引方圆百里的兵煞执念。长此以往,恐生大患。”
他顿了顿,看向依旧昏迷的丁逍遥和罗青衣,眉头微蹙:“这两位居士伤势虽暂稳,但根源未除。尤其是丁居士,体内龙气与尸毒、寒力纠缠,若不能尽快拔除九宫山根源,恐有反复,甚至……龙气被污,堕入魔道。”
堕入魔道!这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们心上。丁逍遥身为“阵眼”,若他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道长,您的意思是……我们必须再回九宫山?”我喉咙有些发干,涩声问道。那地方的恐怖,我们亲身经历,实在不愿再去触碰。
清虚道长颔首:“解铃还须系铃人。破败王气由李自成尸解所生,欲救两位居士,平息此地异状,唯有从其根源着手。或彻底净化,或……斩断其与龙脉残骸的连接。”他看向玄尘子,“道友精通风水堪舆,当知‘钉龙’与‘斩龙’之别。”
玄尘子面色凝重:“‘钉龙’是以外力强行禁锢、扭曲龙脉,使其怨气郁结,化为己用,乃邪术。‘斩龙’则是彻底断绝其生机流转,虽能一时平息,却遗祸更烈,有伤天和。李自成当年恐是被人以‘钉龙’之术算计,自身化为阵眼,才酿成今日苦果。”
“如此说来,唯有‘净化’一途?”萧断岳沉声问道,他腿伤未愈,但眼神锐利。
“谈何容易。”清虚道长叹息,“需先找到其与明末龙脉残骸连接的具体‘节点’,再以特殊手段,或引导,或化解那积累了数百年的破败王气与滔天怨念。非大法力、大机缘者不可为。”
他话锋一转,看向我们:“贫道可传你们一套‘定魂安神咒’,或可助你们在靠近尸解仙本体时,暂保灵台清明,不受其怨念侵蚀过甚。但能否找到节点,如何化解,还需你们自行设法。”
事已至此,我们已无退路。为了救丁逍遥和罗青衣,也为了阻止那可能蔓延的灾祸,再入九宫山,已成必然。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留在紫霄岩,一边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处理伤势,一边由玄尘子向清虚道长虚心请教那“定魂安神咒”的要点与施展法门。我和萧断岳(留守的)、金万贯也在一旁默默记忆。咒文并不复杂,但要求心念纯粹,意志坚定,尤其在面对强大怨念冲击时,更要守住本心不动摇。
丁逍遥和罗青衣依旧昏迷,但气息在温阳血玉和草药的调理下,逐渐趋于平稳。罗青衣脸上甚至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这让我们多少看到了一丝希望。
第三天清晨,我们决定动身。丁逍遥和罗青衣无法行动,必须有人留下照看。萧断岳腿伤未愈,行动不便,留守是最佳选择。金万贯虽然恐惧,但让他独自面对可能再次出现的“夜半尸语”或“阴兵借道”,恐怕会直接吓破胆,最终决定由他和萧断岳一同留下,依托清虚道长这处相对安全的所在,照看两名重伤员。
我和玄尘子,则必须再闯九宫山。
临行前,清虚道长将一张亲手绘制的、线条简练却蕴含道韵的符箓交给玄尘子:“此乃‘清明符’,贴身藏好,关键时刻或可护住心神一线。记住,尸解仙本体所在,怨念最盛,万事小心。”
他又看向我,目光深邃:“小居士,你身负尸毒未清,更易受那破败王气吸引,需格外固守心神。你怀中那物,阴寒刺骨,或可暂阻怨气侵体,但亦可能成为引路明灯,福祸难料,慎用之。”
我心中一凛,知道他说的是冰魄之心,连忙点头称是。
告别了清虚道长和留守的同伴,我和玄尘子背负着必要的工具、药物以及干粮,再次踏上了前往九宫山的路。与来时不同,此刻我们心中没有了最初的未知与探寻,只剩下沉甸甸的责任与对前路凶险的清晰认知。
越靠近九宫山范围,空气中的那股衰败与死寂之感便越发明显。明明是盛夏时节,山道两旁的草木却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枯黄,许多树木的叶子甚至已经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扭曲的枝干指向天空,如同垂死者的手臂。土地干裂,溪流断绝,连鸟兽虫鸣都彻底消失,一片死域景象。
“破败王气的侵蚀,比我们离开时更严重了。”玄尘子面色凝重,手持罗盘,只见磁针疯狂摆动,指向紊乱,“地气已彻底被搅乱,生机断绝。”
我们沿着之前留下的标记,小心翼翼地再次进入那个隐藏的山坳,找到了尸解墓的入口。那漆黑的洞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和更加强烈的怨念波动。
站在洞口,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直透灵魂的冰冷与绝望。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夜半的尸语和阴兵借道的脚步声。
玄尘子深吸一口气,将“清明符”贴身放好,低声道:“记住咒文,紧守灵台。我们进去,找到龙脉节点,弄清这‘破败之源’的真相!”
我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工具,感受着怀中冰魄之心传来的刺骨寒意,与玄尘子对视一眼,毅然决然地,再次踏入了这片象征着死亡与腐朽的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