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压抑的气氛因罗青衣状况的稳定而稍缓。她吐出的那口污血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滩刺目的暗黑,但随之而来的是她脸上诡异紫绀的消退,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令人揪心的急促与艰难。她靠在岩壁上,闭目凝神,努力调息,试图尽快恢复一丝气力。
萧断岳背后伤口处的解药也开始发挥作用,灼痛感逐渐被一种清凉的麻木取代,那不断渗出的黑血终于止住,伤口边缘的青黑色肉眼可见地淡去。他长长吁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但那双虎目依旧警惕地扫视着被堵死的洞口。外面,尸骸抓挠岩石和低哑的嘶吼声并未停歇,如同阴魂不散的背景噪音,提醒着他们危机仅仅是被暂时阻隔。
丁逍遥半跪在地,用短刃小心地将地上残留的几种矿石粉末和黑色砂砾分别收集起来,用从衣襟上撕下的、相对干净的布片包好,贴身收起。这临时调配出的解药效果出乎意料,但原料有限,必须节省。他脑中那冰冷的意念并未完全消失,只是暂时蛰伏,如同潜藏在暗处的毒蛇,等待着下一次反扑的机会。他甩了甩头,将注意力集中在当下。
“感觉如何?”他看向罗青衣,声音低沉。
罗青衣缓缓睁开眼,眼神虽然疲惫,却恢复了往日的几分清冷与锐利。“死不了。”她声音沙哑,言简意赅,“毒素暂时压制了,但脏腑受损,需要时间。这池水……很古怪,不仅仅是生物毒素,更像是一种……催化与衰败的源头。”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墨绿色的毒池,带着研究者的审慎与一丝忌惮。
“能走吗?”丁逍遥直截了当地问。此地不宜久留,堵门的石头不知能支撑多久,他们必须找到出路。
罗青衣尝试动了动身体,眉头微蹙,点了点头,但显然无法独立快速行动。
萧断岳立刻上前,瓮声道:“我背你!”
丁逍遥没有反对,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他持刀在前,再次擦亮了打火机,火苗因为燃料即将耗尽而显得有些摇曳不定。“这石室应该还有别的出口,或者通道。古人建造这里,不可能只有我们进来的那一条路,而且还是被封死的状态。”
他的目光仔细扫过石室的每一个角落。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已被堵死的甬道口,以及中央的毒池,三面都是粗糙的岩壁。岩壁上的图腾模糊,但在火光的特定角度照射下,丁逍遥注意到,在靠近毒池后方的那面岩壁上,似乎有一些并非天然形成的、更加细微的刻痕。
他走近几步,用短刃轻轻刮掉覆盖在上面的厚重苔藓和尘埃。果然,那并非随意的划痕,而是一系列排列整齐、指向明确的短促线条和箭头符号,深深地刻入岩石,指向岩壁下方与地面相接的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
那凹陷处被一块边缘并不规整的扁平石板半掩着,若不仔细看,极易被忽略为天然的地面起伏。石板与周围的地面颜色几乎融为一体,布满了同样的污渍。
“这里有记号!”丁逍遥低声道。
萧断岳背着罗青衣也凑了过来。罗青衣虚弱地抬眼看了看那些刻痕,轻声道:“是……指引标记,很古老的手法,指向……下方。”
丁逍遥与萧断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萧断岳将罗青衣小心放下,让她靠坐在一旁,然后与丁逍遥一起,四只手抵住那块扁平石板边缘,同时发力。
“嘿——!”
石板比想象中沉重,而且似乎与下方的基座卡得很紧。两人额角青筋暴起,用尽全力,才将石板缓缓挪开一道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陈腐泥土气息的风从下方涌出,吹得打火机的火苗剧烈晃动,几乎熄灭。下方是一条向下的、狭窄陡峭的石阶,人工开凿的痕迹明显,一直延伸向深不见底的黑暗。石阶的边缘,同样有着那种短促的指引刻痕。
“走!”丁逍遥当机立断,率先踏上石阶。石阶湿滑,布满了青苔,必须极其小心。萧断岳再次背起罗青衣,紧随其后,他庞大的身躯在这狭窄的通道里显得有些局促。
通道一路向下,曲折蜿蜒,空气越来越潮湿冰冷,那股土腥味也越发浓郁。两侧的岩壁触手冰凉,偶尔能摸到一些嵌入壁中的、已经锈蚀殆尽的金属构件残骸,似乎曾经用于固定或照明。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通道开始变得平缓,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水声。打火机的火苗终于耗尽最后一丝燃料,噗地一声熄灭,四周瞬间被绝对的黑暗吞噬。
“妈的!”萧断岳低骂一声,脚步不由得停下。
“别慌,跟着刻痕和风声走。”丁逍遥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显得异常冷静。他伸出手,摸索着岩壁上那熟悉的指引刻痕,同时侧耳倾听那微弱的水声和气流方向。
在黑暗中行进,时间感和空间感都变得模糊。不知又走了多久,前方似乎开阔了些许,那水声也清晰起来,是地下暗河流动的汩汩声。而且,空气中开始出现一种淡淡的、类似于硝石的味道。
就在这时,丁逍遥摸索着刻痕的手突然一顿。他感觉到刻痕在这里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单一的指向,而是出现了分叉,并且旁边似乎还刻了别的、更复杂的符号。
“停一下,这里有岔路。”丁逍遥低声道。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三人都听到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并非水声也不是风声的响动,从前方的黑暗中传来。
那声音,像是……某种坚硬的节肢动物快速爬过岩石的细碎声响,而且,不止一个!
萧断岳立刻将罗青衣放下,挡在她和丁逍遥身前,肌肉紧绷,双拳紧握,虽然看不见,但他战斗的本能已经提升到极致。
丁逍遥屏住呼吸,缓缓从怀中摸出那仅剩的、包裹着暗红色矿石粉末的小布包。他不知道这玩意对未知的生物有没有用,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武器”。
细碎的爬行声越来越近,似乎在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包围过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那淡淡的硝石味道中,似乎混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罗青衣靠在岩壁上,虚弱地抬起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鼻烟壶似的物件,里面是她常用的、用来提神醒脑的刺激性药粉。她将其凑到鼻端,深深一吸,剧烈的刺激让她精神一振,低声道:“小心……不是尸骸……是活物……很多……”
黑暗,未知的岔路,以及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充满敌意的细微声响。他们刚刚摆脱了菌丝与尸骸的围困,似乎又陷入了新的绝地。而那指引他们来此的古老刻痕,在岔路口变得复杂难明,仿佛在预示着更加莫测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