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工的叛逃与老刀团队的追击,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被哀牢山深沉的寂静与危机所吞没。平台上,只剩下丁逍遥团队和那茫然无措的遗民少年,面对着一片狼藉和前方依旧莫测的沼泽。
短暂的错愕后,丁逍遥迅速收敛心神。内讧与背叛是对方的麻烦,他们自己的路还要继续。
“检查装备,清点损耗。”他沉声下令,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们按原计划渡泽。”
众人默然行动。经过连番恶战,装备损耗严重,尤其是药品和燃料。罗青衣清点着所剩无几的盘龙根粉末和急救物资,眉头紧锁。玄尘子调息片刻,脸色依旧苍白,蛊母馈赠带来的信息碎片与方才对抗菌丝消耗的心神,让他负荷不小。云梦谣则闭目感应着沼泽对岸,试图寻找相对安全的气息路径。
那根横亘在部分沼泽上的倒塌巨木,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但经历了方才的变故,谁也不敢保证这根木头是否坚固,水下是否还潜伏着其他的菌丝或怪物。
“我先过。”萧断岳瓮声瓮气地说道,他将盾牌背在身后,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探路。
“小心。”丁逍遥没有阻拦,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萧断岳深吸一口气,踏上了那湿滑、布满苔藓的树干。树干粗壮,但常年浸泡,木质已然有些松软,踩上去微微下陷,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他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重心放低,双臂微张保持平衡。浑浊的黑水在脚下不到一尺的地方缓缓流淌,偶尔有气泡从水底冒出,破裂后散发出沼气的恶臭。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林闻枢全神贯注地倾听着水下任何细微的动静,公输铭则仔细观察着树干的承重结构和周围水面的波纹。
萧断岳缓慢而坚定地前行了约莫一半的距离,一切似乎顺利。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上对岸一块较为坚实的土地时,异变陡生!
他脚下那段树干靠近对岸的位置,看似牢固,内部却早已被蛀空!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段树干猛地断裂、下陷!
萧断岳反应极快,在失去平衡的瞬间,猛地向前一跃,堪堪扒住了对岸的泥泞边缘!但他大半个身子都浸入了漆黑冰冷的沼泽水中!
“断岳!”丁逍遥惊呼。
几乎同时,断裂的树干处,数条暗红色的菌丝如同闻到血腥味的蚂蟥,猛地从水下钻出,缠向萧断岳浸在水中的双腿!
“该死!”萧断岳怒吼,双腿奋力蹬踏,试图挣脱,但那菌丝力量奇大,反而越缠越紧,要将他拖向深水区!
对岸,丁逍遥毫不犹豫,猛地将背上的陆知简交给公输铭,自己则抓起砍刀,就要冲上那剩余的半截树干前去救援!
“别过来!木头撑不住两个人!”萧断岳大吼制止,他双臂青筋暴起,死死扒住岸边的泥土,与水下菌丝的力量抗衡,泥浆飞溅。
情况危急万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紧盯着水面的林闻枢忽然大喊:“水里有东西过来了!很快!不是菌丝!”
只见不远处的黑水中,一道巨大的、模糊的黑影正以极快的速度破开水面的浮萍,向着萧断岳所在的位置冲来!那黑影体型庞大,搅动水流,带起阵阵污浊的浪花!
是之前那种菌骸尸傀?还是别的什么沼泽生物?
所有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前有菌丝缠绕,后有未知水怪袭来,萧断岳危在旦夕!
丁逍遥目眦欲裂,再也顾不得许多,就要强行冲过去!
“等等!”云梦谣忽然开口,她脸色奇异,指着那快速接近的黑影,“它……没有恶意?不……它的意识很混乱……但目标……好像是那些菌丝?”
她的话让众人一愣。
说时迟那时快,那黑影已然冲到了萧断岳附近!借着昏暗的光线,众人勉强看清,那似乎是一条……巨大无比的、形态有些扭曲的鲶鱼?或者说是某种类似鲶鱼、但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灰白色、头部生有几根短促肉须的变异生物!它张开了布满细密利齿的巨口,并非咬向萧断岳,而是猛地一口咬住了缠绕在萧断岳腿上的那些菌丝!
“咔嚓!噗嗤!”
菌丝被那变异巨鲶硬生生咬断、撕扯!暗红色的汁液弥漫开来。那巨鲶似乎极其厌恶这些菌丝,疯狂地甩动头部,将断掉的菌丝吞吃、或者甩飞!
缠绕的力量骤然一松,萧断岳趁机怒吼一声,双臂猛地发力,魁梧的身躯带着淋漓的泥水,终于爬上了对岸,瘫倒在地,剧烈喘息。
而那变异巨鲶在清理完附近的菌丝后,冰冷的、如同蒙尘玻璃珠般的眼睛似乎瞥了对岸的丁逍遥等人一眼,然后尾巴一摆,迅速沉入黑水深处,消失不见,只留下圈圈扩散的涟漪。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却看得众人心惊肉跳,目瞪口呆。
“这……这算什么?”金万贯结结巴巴地道,“沼泽里的怪物……帮了我们?”
玄尘子若有所思:“万物相生相克。那菌丝于此地称霸,必有天敌。此獠或许便是以菌丝或其滋养之物为食,方才之举,乃是捕食,非是相助。”
无论如何,危机暂时解除。萧断岳虽然狼狈,但并未受重伤,只是双腿被菌丝勒得青紫,沾满了恶臭的淤泥。
有了前车之鉴,后续渡泽更加小心。丁逍遥让公输铭用绳索做好保护,众人依次快速通过那剩余的半截树干,终于全部安全抵达对岸。
踏上相对坚实的土地,众人皆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回望那片依旧死寂的黑水沼泽,想起方才惊险的一幕和老刀团队的内讧,心情复杂。
“清理一下,尽快离开这里。”丁逍遥下令。沼泽边缘同样不安全。
众人简单处理了身上的泥污和伤口,萧断岳换上了备用衣物(早已破旧不堪)。那遗民少年则蹲在岸边,用骨刀刮去腿上的淤泥,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丁逍遥走到岸边,看着墨工和老刀团队消失的方向,密林深邃,早已不见踪影。墨工的叛逃,源质的去向,老刀他们的命运,都成了未知数。
他收回目光,看向北方。根据蛊母馈赠的模糊指引和云梦谣的感应,正确的方向应该沿着沼泽边缘向东北而行。
“走吧。”
没有多余的言语,队伍再次启程,沿着沼泽边缘,向着东北方向,踏入了更加茂密、也更加未知的原始丛林。
只是这一次,他们失去了暂时的“盟友”,也失去了那滴可能蕴含秘密的“源质”,前路变得更加孤独,也更加迷雾重重。而方才沼泽中那诡异的“相助”,是巧合,还是某种更深层力量的干预?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