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迷魂凼的浓雾,仿佛一步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的声音——追兵的叫嚷、猎犬的狂吠——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吸音的棉絮。视线被压缩到极限,惨白的手电光柱在粘稠的灰白色雾气中艰难地穿透不过三五米,便被吞噬殆尽,反而映照出无数悬浮的、缓缓蠕动的水汽颗粒,更添几分诡谲。
空气湿冷刺骨,那股霉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直往鼻腔里钻,让人头脑微微发晕。脚下是深可及踝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烂落叶层,踩上去软腻无声,却仿佛随时会陷下去。四周是影影绰绰、形态扭曲怪异的树木黑影,如同蛰伏在雾中的鬼怪。
“跟紧!千万别走散!”我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前面陆知简的后背前行。在这种环境下,一旦失散,后果不堪设想。公输铭由林闻枢和罗青衣一左一右搀扶着,他身体依旧虚弱,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试图凭借对结构和环境的敏感,为我们寻找相对安全的路径。云梦谣则走在最后,她闭着双眼,更多地依靠灵觉感知周围的危险,眉头紧锁,显然这片区域的“气息”让她极为不适。
我们不敢直线前进,只能凭借着金万贯之前描述的、关于“迷魂凼”内可能存在的地标(如特定的怪石、枯死的巨树)的模糊记忆,以及公输铭对地势走向的判断,在浓雾中曲折穿行。
然而,这片被称为“迷魂凼”的地方,其诡异之处远超想象。走了不到一刻钟,我们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棵树……我们刚才是不是见过?”陆知简停下脚步,指着旁边一株树干上有着明显闪电形焦痕的古松,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林闻枢立刻查看定位设备,但屏幕上一片雪花,GpS信号完全丢失,连最基本的指北针功能都受到了强烈干扰,指针疯狂旋转。“不行,所有导航手段都失效了!这里的磁场是混乱的!”
我们真的迷路了!如同陷入了天然的奇门遁甲大阵,方向感在这里彻底失去了意义。
“不能乱走!”公输铭喘息着开口,他蹲下身,用手触摸着冰冷潮湿的地面,又仔细观察着周围树木的生长朝向和岩石的纹理,“地脉……在这里是扭曲的……跟着感觉走……只会绕圈子……必须找到……‘气’流动的缝隙……”
他所谓的“气”,并非玄幻,而是指地下水脉、气流、地磁等自然因素综合形成的能量流动轨迹。在这种极端混乱的环境中,只有找到那极其细微的、相对稳定的能量流,才有可能走出去。
就在公输铭全神贯注感知地脉,试图寻找那一线生机时,浓雾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紧接着是几声混乱的枪响,然后一切重归死寂!
是追兵!他们似乎遭遇了什么!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雾气里,除了迷失方向的危险,显然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小心脚下和头顶!”云梦谣猛地睁开眼,急促地警告道,“有东西……在雾里移动……很小……很多……带着……恶意!”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走在前面的陆知简忽然感觉脚踝一紧,像是被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缠住了!他惊呼一声,低头看去,只见一条手指粗细、颜色与腐烂落叶几乎无异的藤蔓状物体,正如同活蛇般,顺着他的裤腿向上缠绕!
“是食人藤!”金万贯骇然失色,“这东西会分泌麻痹毒素,把人勒死当肥料!”
萧断岳不在,我立刻上前,分土爪挥出,精准地斩断了那条诡异的藤蔓!断口处流出暗红色的、带着腥臭的汁液。那藤蔓如同受伤的动物般猛地缩回了雾气中。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四周的雾气中,传来了更多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无数条这样的食人藤正在向我们包围过来!与此同时,头顶的树冠上也传来了动静,一些隐藏在枝叶间的、颜色艳丽的怪异菌类,突然喷吐出大团大团的彩色孢子粉雾,带着一股甜腻的异香,向我们笼罩而来!
“闭气!掩住口鼻!那孢子可能有毒!”罗青衣疾呼,同时取出解毒药粉洒向空中。
我们陷入了一片混乱!脚下有神出鬼没的食人藤偷袭,空中有未知的毒孢粉雾弥漫,视线受阻,方向迷失,真正的危机四伏!
“跟我走!”公输铭忽然强撑着站起,他似乎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相对稳定的地脉气流缝隙,“这边!快!”
此刻,我们只能选择相信他!众人以他为核心,一边挥舞武器斩断不断袭来的食人藤,一边用衣物捂住口鼻,踉跄着跟在他身后,冲向他所指的方向。
公输铭的指引并非直线,时而左转,时而右折,甚至有一次需要我们从两棵几乎挨在一起的怪异大树中间侧身挤过。他的脸色苍白,冷汗直流,显然这种极限的感知和计算对他负担极大。
但奇迹般的,随着他的引领,周围食人藤的攻击频率明显降低了,那些彩色毒孢粉雾也变得稀薄。我们似乎真的在沿着一条“安全”的路径前进!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暂时摆脱了危险时,前方浓雾中,突然出现了几道晃动的人影和手电光柱!是另一队追兵!他们竟然也摸到了附近,而且正好挡在了我们的去路上!
前有堵截,后有(可能)复苏的诡异植物,我们再次陷入了绝境!
公输铭停下脚步,看着前方的人影,又看了看侧方一片看似更加浓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雾区,脸上露出了决绝的神色。
“丁哥……没办法了……只能赌一把……走那边!”他指向那片不祥的雾区,“那里的‘气’最乱……但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或者……死路……”
是闯入那片明显更危险的区域,还是尝试突破前方数量不明的追兵?
没有时间权衡了!身后的窸窣声再次变得密集,那些食人藤和毒孢似乎适应了我们的干扰,正在重新集结!
“听公输的!进!”我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我们调转方向,一头扎进了那片连雾气颜色都显得更加深沉、仿佛凝固般的区域。就在我们身影没入其中的瞬间,我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了追兵惊恐的呼喊和……某种大型物体在雾中移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这迷魂凼的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我们选择的,是生门,还是真正的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