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镜碎片迸发的神光如同千万根银针，刺得龙渊眼前一片雪白。他本能地抬手遮挡，右臂脱落的龙鳞处传来钻心剧痛。耳边传来灵儿撕心裂肺的尖叫，那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中间隔着厚重的毛玻璃。
灵儿！
龙渊的吼声在崩塌的净世莲台上回荡。他踉跄着向前扑去，混沌琉璃火在掌心凝聚成盾，却挡不住那些镜片碎片中迸发的神念冲击。一块巴掌大的镜片擦过他的脸颊，带起一溜血珠——那血珠在半空中突然凝固，折射出诡异的多重光影。
【镜中世界残留的时空法则】苍玄的声音在识海中炸响，【快闭眼！】
已经晚了。
龙渊的视线与一块旋转的镜片对上，刹那间天旋地转。他看到无数个自己在镜中世界奔跑、战斗、死亡。有个浑身浴血的自己正抱着逐渐透明的灵儿痛哭；有个龙角折断的自己被银灰色锁链贯穿胸膛；还有个眉心带着锁链印记的自己，正冷漠地俯视众生。
幻象......龙渊咬破舌尖，血腥味让他稍微清醒，都是幻象！
右臂突然传来灼烧感。那块最早嵌入皮肉的镜片正在融化，银灰色的液体如同活物般钻入血管。龙渊闷哼一声，混沌琉璃火顺着手臂经脉逆冲，与入侵的神罚之力在肘关节处相撞。
嗤——
白烟从毛孔中喷出，整条右臂瞬间布满细密的血珠。但更可怕的是，那些血珠没有落下，而是悬浮在空中，逐渐形成一串龙族符文。
【神罚契约】苍玄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昊天要把你变成第二个林枭！】
莲台的崩塌速度突然加快。龙渊脚下的金属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缝隙中渗出银灰色的雾气。他强忍右臂的麻痹感，左手成爪插入身旁的立柱，五根手指深深没入金属——这是整座莲台少数还未倒塌的支撑点之一。
下方三十丈处，荒原的焦土上已经铺满镜片碎片。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的景象：有些显示神域大军正在集结；有些闪现葬龙渊内灵儿痛苦挣扎的画面；最可怕的是那些映出龙渊过往记忆的碎片，正在被银灰色缓慢侵蚀。
给我破！
龙渊左臂肌肉暴起，借着这一撑之力腾空跃起。右腿如战斧般劈向最近的一块大型镜片——那是昊天镜的核心碎片，表面还流动着水银般的光泽。
腿风带起的混沌琉璃火在空中划出赤金轨迹，却在接触镜面的瞬间被折射。七道火线呈扇形散射，将附近崩塌的金属残骸熔成铁水。镜片本身却纹丝不动，反而将龙渊的影像扭曲成可怖的模样：镜中的他右臂完全被银灰色侵蚀，左眼变成机械瞳孔。
哥哥小心身后！
灵儿的声音突然在脑海炸响。龙渊旋身侧踢，靴底与一条银灰色触手相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那触手表面布满骨刺，尖端还带着林枭特有的污秽气息——但比之前战斗中更加凝实，几乎完全转化为金属质地。
还没死透？龙渊冷笑，左手指尖迸发五道火线。
触手灵活地避开主要攻击，只在侧面被燎出一道焦痕。更多触手从崩塌的莲台底部探出，六条布满骨刺的银灰色肢体在空气中划出残影，形成包围网。龙渊这才看清它们的全貌：每条触手根部都连接着类似脊椎的结构，而中心悬浮着的，正是林枭被轰碎小半的残躯。
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躯体。
林枭的胸腔以下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由神罚锁链编织成的诡异核心。污秽骨魔的特征与银灰色金属完美融合，断裂的脊骨处伸出那些触手。最骇人的是他的头颅——天灵盖被整个掀开，大脑暴露在外，表面覆盖着与昊天镜相同的水银物质。
多么......美妙......林枭的声音变成电子合成音般的混响，龙渊......加入我们......
六条触手突然同步震颤，发出高频音波。空中悬浮的血珠符文应声而动，化作流光射向龙渊眉心。同时，下方镜片碎片中所有被污染的龙渊影像同时伸出手，仿佛要将他拖入镜中世界。
千钧一发之际，葬龙渊方向射来一道赤金光柱。
光柱精准命中龙渊胸口，却没有造成伤害，反而形成一层半透明的赤金战甲。那些血珠符文撞在战甲上，发出沸油入水般的嗤响。龙渊右臂的麻痹感稍减，混沌琉璃火趁机反扑，将侵入血管的银灰色物质逼出指尖。
灵儿？他望向光柱来处。
没有回应。但赤金战甲心口位置浮现出祖龙符文，与灵儿额头的印记一模一样。龙渊突然明白过来——这是灵儿通过血脉连接传来的力量，代价是她对抗锁魂印的防御正在减弱。
林枭的机械眼闪烁红光，六条触手突然改变策略。其中三条继续牵制龙渊，另外三条却刺向空中其他镜片碎片。每刺中一块，碎片中的龙渊影像就更加凝实一分。
他在制造镜像傀儡！苍玄急道，【必须毁掉核心镜片！】
龙渊双腿蹬在即将倒塌的立柱上，身体如离弦之箭射向那块水银镜片。右臂虽然恢复了些许知觉，但运转龙力时仍会滞涩。他索性放弃精细操控，将全部混沌琉璃火压缩在左拳。
炎龙——
拳风带起的火焰在空中凝成龙头虚影。
焚世！
拳头与水银镜面接触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龙渊看到镜中的自己露出诡异微笑，然后整个镜像世界开始崩塌。现实中的镜片表面出现蛛网状裂纹，但裂纹中渗出的不是光，而是粘稠的银灰色液体。
【后退！】苍玄厉喝。
龙渊借反冲力后仰，但还是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无数镜片碎片如暴雨般四射，大部分被赤金战甲弹开，仍有几块嵌入肩背。最糟糕的是那块核心镜片——它没有完全碎裂，而是分裂成三块较小的水银镜片，被林枭的触手卷走。
哈哈哈......林枭的电子音扭曲变形，感谢......你的......力量......
三条触手突然插入自己暴露的大脑。水银物质顺着触手倒流，将污秽骨魔与神罚锁链的结合体再次改造。林枭残躯上的伤口飞速愈合，新生组织呈现出镜面般的金属光泽。更可怕的是，那些悬浮在空中的龙渊影像开始具现化，形成三个与本体七分相似的银灰色傀儡。
镜像复制......龙渊擦去嘴角血迹，昊天连这种禁忌之术都敢用？
【不是简单的复制】苍玄声音发紧，【每个镜像都带着你部分战斗记忆，而且能共享学习】
仿佛印证这个判断，三个镜像傀儡突然摆出合击阵型。一个施展游龙步逼近，一个在远处凝聚混沌琉璃火，最后一个竟摆出《九转龙神诀》起手式。虽然威力不及本体十分之一，但配合之精妙令人胆寒。
龙渊侧身避开第一波攻击，赤金战甲与银灰色拳风相撞，迸发出刺目火花。第二具傀儡的火焰擦着耳际飞过，在荒原上炸出直径三丈的深坑。最危险的是第三具——它模仿的龙神诀虽然徒具其型，但配合林枭触手的偷袭，险些刺中龙渊右臂伤口。
滚开！
龙渊旋身甩腿，足尖带起的龙炎呈扇形扩散。三具傀儡暂时被逼退，但远处的林枭正在制造更多镜像。更糟的是，赤金战甲的光芒开始不稳定——灵儿那边的状况肯定恶化了。
【必须速战速决】苍玄快速分析，【那些傀儡通过核心镜片与林枭连接，先毁掉镜片！】
一块水银镜片正好飞旋到眼前。龙渊瞳孔骤缩——镜中映出的葬龙渊景象里，灵儿的左臂已经完全透明化，三条锁魂链中的第一条正在崩解。但每崩解一段锁链，就有更多银灰色物质渗入她的身体。
九日内断九链......龙渊突然明白灵儿最后的传音意味着什么。
三具傀儡再次扑来。这次龙渊没有躲闪，而是故意让其中一具的银灰色利爪刺入左肩。剧痛让他更加清醒，混沌琉璃火顺着伤口喷涌，将傀儡整条手臂熔毁。同时右拳轰向另一具傀儡胸口，龙炎透体而过，击碎了它体内的微型镜片。
第三具傀儡的龙神诀终于落下，虽然只有形似，仍震得龙渊气血翻涌。他借势倒飞，在空中调整姿势，双腿如剪刀绞住傀儡脖颈。腰部发力一扭——
咔嚓。
傀儡头颅旋转三百六十度，但仍在活动。龙渊这才发现它们的要害不是头部，而是胸腔内的镜片核心。他改绞为踹，将傀儡踢向林枭本体，同时左手凝聚出一颗压缩火球。
火球后发先至，在傀儡与林枭之间爆炸。气浪将林枭暂时逼退，也给龙渊争取到喘息之机。他落地翻滚卸力，顺手拔出肩上的镜片碎片。伤口没有流血，反而泛着诡异的银光。
【神罚污染在扩散】苍玄警告，【必须尽快......】
话未说完，龙渊突然单膝跪地。不是因伤重，而是脑海中突然涌入大量陌生记忆——那是灵儿通过祖龙符文传来的画面：
葬龙渊深处，灵儿悬浮在巨龙心脏前。第一条锁魂链已经断裂大半，但每断一截，就有银灰色物质渗入她的透明左臂。更可怕的是，她面前站着个模糊人影，手持与昊天镜材质相同的权杖，正在将更多锁链刺入巨龙心脏。
昊天......分身......龙渊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
记忆突然中断。现实中的危机接踵而至——林枭完成了新一轮进化，六条触手增加到九条，每条尖端都镶嵌着水银镜片。三具受损的傀儡被银灰色物质修复，而且动作更加灵活。
没用的......林枭的电子音带着嘲讽，镜像......不灭......本体......不死......
龙渊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每当傀儡受损，林枭暴露在外的脑组织就会抽搐一下。那些水银物质在脑沟回间流动的轨迹，与昊天镜表面的波纹如出一辙。
苍玄，龙渊在识海中急速交流，如果这些傀儡是昊天镜的延伸......
【那么攻击它们就等于攻击昊天镜！】苍玄立即领会，【但需要足够强的精神冲击】
赤金战甲突然传来温热感。灵儿似乎感应到他们的计划，祖龙符文亮度增强。龙渊感到有股古老意志正在苏醒——不是苍玄，而是更久远、更威严的存在。
没有时间深思了。龙渊突然放弃防御，任凭两具傀儡的攻击落在身上。银灰色利爪刺入腹部，模仿龙神诀的掌力震断两根肋骨。剧痛让视野发黑，但也让他抓住机会扣住两具傀儡的手腕。
抓到你了。
混沌琉璃火顺着接触点疯狂涌入。这不是普通的火焰攻击，而是融入了龙渊部分精神本源的自杀式冲击。两具傀儡体内的镜片同时亮起刺目强光，然后——
砰！砰！
连续两声爆响，傀儡炸成漫天银灰。远处的林枭发出非人惨叫，三分之一的脑组织突然汽化。剩余傀儡全部僵直，触手也短暂失控。
龙渊吐着血沫笑了。腹部的贯穿伤正在被赤金战甲缓慢修复，但更严重的伤来自精神层面——那两缕分离出去的精神本源永远消失了。
看来......他摇摇晃晃站起，你也不是......不死不灭......
最后那具傀儡突然转身就逃。林枭剩余的触手疯狂舞动，在荒原上犁出深深沟壑。他怕了，真的怕了——龙渊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确实能威胁到镜片核心与他的连接。
想跑？
龙渊右手虚握，本该凝聚混沌琉璃火，却因经脉损伤只召出几缕火苗。眼看林枭就要逃出攻击范围，葬龙渊方向突然射来第三道光束。
这次不是加持，而是一道纯粹的精神冲击。
光束命中林枭后脑的瞬间，龙渊听到灵儿撕心裂肺的痛呼。同时他识海中浮现清晰画面：葬龙渊内，灵儿用额头祖龙符文撞击锁魂链，换来这次远程助攻。代价是她右眼突然流血，透明化蔓延到了锁骨。
不！别再消耗自己了！龙渊对着虚空怒吼，仿佛灵儿能听见。
林枭趁机又逃出十几丈。但灵儿的牺牲没有白费——那精神冲击打乱了他的水银防御，暴露出后颈处一块菱形的核心镜片。
龙渊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没有犹豫，没有蓄力，他直接引爆了体内残存的全部龙力。觉醒度从45%暴跌至30%，换来一次超越极限的爆发。
身体如炮弹射出，右手指尖凝聚最后一丝混沌琉璃火。林枭的触手回防不及，只能徒劳地扫过龙渊留下的残影。
指尖触及菱形镜片的刹那，龙渊将全部怒火与悲痛灌注其中。镜片没有立即破碎，而是开始疯狂闪烁，映出无数记忆碎片：
——幼年龙渊在家族修炼场挥汗如雨；
——战神加冕典礼上林枭阴郁的眼神；
——柳如霜将退婚书甩在他脸上；
——灵儿在锁魂印发作时蜷缩成团的背影......
最后定格在昊天冰冷的目光上。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昊天的声音从镜片中传出，这才刚刚开......
龙渊没让他说完。
压缩到极致的混沌琉璃火在镜片内部引爆。冲击波将龙渊掀飞数十丈，重重摔在焦土上。林枭的残躯如烟花般炸开，污秽骨魔与神罚锁链的融合体寸寸崩解。那些银灰色物质试图重组，却在赤金战甲余晖的照耀下逐渐蒸发。
荒原突然安静下来。
龙渊仰面躺在冒着青烟的坑洞里，望着铅灰色的天空。净世莲台的残骸如雨坠落，在焦土上砸出大大小小的坑洞。三块最大的水银镜片悬浮在空中，似乎失去了控制，只是缓慢旋转。
【还没结束】苍玄虚弱地提醒，【那些镜片......】
龙渊知道。他能感觉到镜片中残留的昊天意志，就像闻到腐肉味的秃鹫，在等待他彻底虚弱的那一刻。
但此刻他连手指都动不了。觉醒度跌至30%的反噬开始显现，每条经脉都在灼烧。更糟的是腹部的贯穿伤，银灰色物质仍在阻止赤金战甲的修复。
一块镜片飘到正上方，映出他狼狈的样子。镜中的龙渊突然开口，声音却是灵儿的：
哥哥......第二条链......需要凤凰真火......
镜像变幻，显示出一座燃烧的山谷。谷底有座赤红祭坛，坛上悬浮着凤凰形状的火焰。更令人心惊的是，祭坛旁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柳如霜那半张金属脸在火光中格外狰狞。
画面戛然而止。镜片突然变得滚烫，朝龙渊眉心刺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侧面撞开镜片。
龙渊勉强转头，看到意料之外的一幕：玄螭螭老者的残魂不知何时凝聚成形，正用最后的力量与镜片周旋。那蓝色虚影已经淡得几乎透明，却仍固执地挡在他身前。
走......老者的声音如同风中的叹息，去救......那丫头......
龙渊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翻身爬起。他跌跌撞撞奔向葬龙渊方向，身后传来镜片刺入虚体的闷响，以及老者最后的龙语咒言。
轰——
冲击波将龙渊推飞，也彻底摧毁了那些镜片。他在空中转身，看到老者残魂化作蓝色光雨，每一滴都映出玄螭螭族昔日的荣光。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龙渊感觉有双温暖的手接住了他。赤金色的发丝拂过脸颊，带着涅盘火特有的气息。
凤......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