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同样洒进值殿内。
值殿内的蒲团上面,一个枯瘦老人佝偻身子坐在上面。
面无须,眼低垂,手上再不见拂尘,换做一串念珠轻轻转动着。
念珠每转动一下,脑海中便浮现龙影一次。
忽然手中念珠一停,紧着身后响起轻微脚步声。
“没成?”兰不为声音阴柔泛冷,“终究没那个狠心?”
进来的太监身着红服,正是如今秦王身边的宁忠。
“最后一刻犹豫了,估摸着是怕了。”
“哼、”兰不为冷哼一声,“连自杀都没勇气的东西,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兰不为继续转动手中的念珠。
“透露消息的人呢?”
宁忠微躬着身子,“打了一顿,半死不活躺在监房中。”
“嗯?”听到这,兰不为一直低垂的眼帘抬起,他缓缓转头,双眼如刺盯向宁忠,“你就这样给主子当奴才的?”
一直躬身的宁忠,被兰不为眼神吓的直接跪到了地上。
一个十几岁小太监,在一个常年陪伴皇上身边的老人面前,凸显的那么稚嫩。
“奴才就是给主子清除麻烦的,而不是给主子找麻烦的,不但自己的屁股要擦干净,主子走过的路,也不能有一丝脏东西。”
“知道了吗?”
宁忠身子哆嗦一下。
“起来...”兰不为神色很不悦,“以后你就是新君身边的人,别动不动就下跪,辱了主子身份。”
宁忠又慌忙站了起来,低着头在那一句话不敢说。
“去吧,”兰不为转回头,眼皮又耷拉了下来,“该处理干净的处理干净,别哼哼唧唧碍了眼。”
宁忠退出了值殿。
兰不为手指顿了一下,望向眼前桌上叠的整整齐齐大红棉氅,那是皇爷赏赐给他的。
棉氅上面,摆放着一个黄布包裹,里面是先皇的遗诏。
将手中的念珠放到一旁,兰不为由坐改跪,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皇爷,奴婢想您...”
“待奴婢宣了遗诏,秦王殿下穿上龙袍,奴婢就去侍奉您...”
老泪落到了地上,兰不为又重重磕了两个头。
前太子妃既然没能自杀,他也管不了,该做的他都做了。
对徐世瑶亲自动手,他兰不为是不会做的,不但他不能做,下面的人也不能做。
因为毕竟她肚子里是皇爷的龙孙,自己了结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现在看来,这结果是没有。
兰不为抬起了头,没死那就活着吧。
活着又能如何,一旦孩子生下,也到她该离开这皇宫了。
孩子自有宫里养着,除了孩子出生那一刻她能见一面,这辈子到死怕也不会再能见一次。
捡起一旁的念珠,手指又轻轻捻动了起来。
...
“喔喔喔...”
城郊一处枝丫上,一只大公鸡卖力撕破了晨曦。
随着阳光洒照在江安城,宫里的太监宫女开始清扫宫中各处。
随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明日便是登基大典,宫里要干干净净,哪怕犄角旮旯也不能有积尘。
与宫里忙碌景象相比,汉安侯府倒清净的多。
一大早,魏季便在灶房准备早饭,今个烧火的不是魏飞,而是方玲儿。
“季大哥,要不还是我来揉面吧?”
“不用,”魏季手上脸上都沾着面粉,冲方玲儿龇牙笑了一下,“这揉面是力气活,还是老爷们干比较合适。”
魏飞抱着柴禾进来,“嫂子当心,别剐蹭到你,”说着将柴禾放到方玲儿身后。
“哎呀...”方玲儿羞的脸一红,脑袋恨不得塞进灶洞里,“飞二哥乱喊什么呢。”
魏季佯装生气瞪了魏飞一眼,“一天到晚瞎咧咧,快把热水给爷端去,”嘴角却压都压不住。
院中,耗子菜鸡二人,一个清水洒院子,一个拿着扫帚扫地,两人时不时还打一个哈欠。
魏飞端着洗漱水到廊檐下时,林安平已经穿戴整齐走至院中。
“爷,水温刚好。”
林安平捋起袍袖,正洗着脸,敞开的院门处,出现一道身影。
人还进院子,声音先传到院子中。
“魏季!早饭做好了没?”
魏季从灶房探出脑袋,“小公爷,马上就好。”
来人除了黄元江,还能有谁。
一大早他就将那些村民送出了城,板着脸告诫一番后,便直奔汉安侯府来蹭早饭。
“兄长...”
“洗你的。”
黄元江随意摆了摆手,径直走向灶房。
灶房内,魏季正在擀着面,一团面被擀成一大圆张,随后拿起一只碗,碗口朝下扣在正中。
接着拿起刀,对着碗口处一刀刀切成一块块。
“今个锅铲馍,不错,”黄元江瞅了一眼,“记得焦一点,小爷就爱吃焦的。”
“放心吧,小公爷,”魏飞将碗拿开,正中一个圆饼,“保证个个又香又焦。”
方玲儿就要见礼,黄元江抬手制止了她,上前掀开锅盖,一股热气后,露出锅内煮着的咸菜。
“啧啧啧...”黄元江咂吧咂吧嘴,“魏季,贴饼的时候,尽量多往下,多沾点咸菜汤。”
“听小公爷您的,”魏季咧嘴一笑,“小公爷,这灶房乱的很,别弄您身上灰。”
“得得得,咱出去,”黄元江瞥了方玲儿一眼,“小爷就不碍你小两口的事了。”
这下方玲儿羞的更厉害,脸红到耳后根,脑袋都快低到地上了。
魏季嘴巴咧了咧....
小公爷啊!你以后天天来蹭饭,俺保证顿顿不重样!
黄元江走到廊檐下,林安平已为其提来一小凳,他一屁股坐到了上面。
林安平在一旁小凳子坐下,笑着望向黄元江,“兄长,要不要喝点早茶?”
“麻烦,不喝,”黄元江坐在了一些,然后把手伸向了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裹,叮当作响,“给。”
“啥?”
“打开瞅瞅。”
林安平接过布包裹,疑惑放在手中打开。
打开瞬间,又急忙用布包上,一脸惊讶,“兄长,这..你从哪弄的?”
黄元江斜着身子靠近林安平,压低嗓门,“偷老爷子的。”
林安平,(⊙o⊙)...
“兄长,”林安平将布包好,朝黄元江还去,“快收起来,还给老国公,要不你非挨揍不可。”
布里至少包有十几根手指粗的金条。
“给咱作甚?!”黄元江没有去接,“咱知道你缺钱,先拿去对付几天...”
“对付几天?”林安平瞪大眼睛,“兄长,你快收回去。”
“咱不要,咱好不容易找到这一处,”黄元江挠了挠脑袋,“你别急,老爷子其他放钱的地方,咱还要再找找...”
“兄长,你就是我亲哥,”林安平苦着脸,“你不想汉安侯府被拆吧?不想的话,你就收回去。”
“谁敢拆?!”黄元江脸一横,“给你就拿着!”
“早饭来喽...”
房檐下,林安平和黄元江围着小桌,喝着米粥,就着咸菜,吃着锅铲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