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月寒风凉。
江安城内再次戒严,长街上不时有巡夜兵甲走过。
黄元江从一间客栈离开,城门已闭,那十几个村民便安置在内过夜。
他紧了紧身上盔甲,接过鲁豹递来的缰绳,翻身上了马。
“爷,方向错了。”
“错了吗?”黄元江挠了挠头,看了鲁豹一眼,“这个时辰,老爷子应该歇下了,小爷还是去城卫司妥当。”
“爷,”鲁豹纵马拦在黄元江前面,“老爷可是交代过小的,多晚都要带您回府。”
“真他娘的...”
“少爷...”
“得得得...”黄元江一勒缰绳,调转马头,一脸郁闷嘟囔着,“回去、回去、”
马蹄朝着国公府方向缓踏,黄元江坐在马背懒懒打了一个哈欠。
心里期盼他回府后,老爷子早已睡的呼噜大起,这样他也不用听老爷子说教,可以痛快睡一觉。
可惜,想的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进了府门,直接到了正厅,黄元江没有看到老爷子,正心中窃喜,老管家跟鬼似的冒出来。
“少爷,回来啦...”
“操!你要吓死小爷?!”黄元江瞪了老管家一眼,“小爷晚上做噩梦,明个一早非拆散你一身老骨头。”
老管家习惯少爷咋呼性格,笑着恭声开口,“少爷,老爷在书房等着呢。”
黄元江一听,顿时脸一垮,拍着脑门望了一眼夜空。
“爹啊...您可真能熬夜...”
从夜空收回目光,无精打采朝着书房走去,边走还边小声嘀咕。
“爹这是老了...多了起夜的毛病?”
老管家走在一旁,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黄元江心不甘情不愿进了书房,入眼便见老爷子坐在榻上,正老神在在品着茶水。
“爹,还没睡呢?”黄元江明知故问,显然是有点埋怨。
“睡了,”黄煜达斜了儿子一眼,冷声开口,“现在坐着的是你野爹。”
黄元江咧嘴一笑,又急忙闭上嘴巴。
一屁股坐到老爷子对面,端起小案上茶杯,喝酒似的一饮而尽。
“都快当爹的人,还没个正行,”黄煜达斜楞着儿子,“坐好喽!”
“爹,您就偷着乐吧,儿子这叫随根,”黄元江满不在乎开口,“真要跟咱兄弟似的温文尔雅,只怕您就要怀疑...”
“闭嘴!说的什么混账话!”黄煜达听的吹胡子瞪眼,就差没大嘴巴子呼过去,“老子现在跟你说正事,在胡咧咧,看老子抽不抽你!”
“您说、您说、”黄元江缩了缩脖子,他相信老爷子真抽他,“儿子坐好听着就是了。”
黄煜达抬了抬手,书房门口,管家从外将房门轻轻掩上。
“今个看出什么了?”
“啊?”黄元江茫然抬头望向老爷子,“啥?”
黄煜达正欲端茶杯的手一顿,郁闷收回了手,用力一拍小桌案,“老子问你,今个晋王的事,你可曾想到什么?”
“噢噢...”黄元江似懂非懂在那点头,“爹,您这么一说,我还真就看出一些。”
“哦?”黄煜达抬手捋着胡须,“跟爹说说。”
“咱看出晋王之死...”
黄煜达双眼微眯起来,眼神透着期待盯着黄元江。
黄元江抬起屁股,神神秘秘模样,把脑袋伸到老爷子近前。
“爹,晋王之所以会被淹死...”他刻意压低了嗓门,“是因为晋王不会扎猛子...”
黄煜达老脸一黑,表情一滞。
“要是搁咱,小爷沉到水里,一个猛子就能窜出三里...”
“啪!”
“哎呦!”黄元江捂着脑袋,“爹您怎么还动手呢?咱说的是实情,那晋王明显不会...”
“住口!”
黄煜达胡子抖了好几下,抬起手指,指着黄元江用力点了几下。
“你..你..你要气死老子不成!”
“爹,我..”
黄元江还想反驳,见老爷子脸黑如锅底,硬是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现在开始,你给老子闭嘴,”黄煜达气的手痒,“老实坐在那听老子说!”
黄元江咬着嘴用力点头,显然是不敢再开口。
黄煜达手指点了点桌案,黄元江很懂事欠着屁股提起茶壶,将老爷子面前空杯斟上茶水。
“先说说常友成吧,”黄煜达幽幽开口,“常友成父子回京,实则早已想到自己的下场,无非就两个,一是被处死,一是被削爵流放...”
老爷子变的严肃,黄元江表情也认真起来。
“但他不敢赌是削爵流放,他押在处死上面,只有这样,他才会寻找一点点生机,一个不为自己的生机,你知道是为谁吗?”
“为他儿子常明文。”
黄煜达满意看了儿子一眼,点了点头。
“不错,是为了他儿子,他所寻找的生机,估计在回京路上就已想好,唯一的生机,就在..”
黄煜达看向黄元江。
黄元江冲老爷子做个扎猛子的动作。
“不错,”黄煜达再次点头,“就在这位身上,常友成将死而复生四个字琢磨透了。”
“他死,他也死,最后换儿子生,”黄煜达捋了捋胡子,“不然他不会回京。”
“可定成侯府如今下场,和死了差不多。”
“最起码人还活着不是?”黄煜达轻声一叹,“常友成应该原本是准备回京寻找机会的。”
“对如今这位认罪示好,再为表忠心,伺机解决那位,”黄煜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许是他不该绝后,今个他刚到城门,就去了皇陵。”
黄元江没有接话,怔怔望着老爷子。
“儿子,这位出于亲情,或许不会让那位消失,但,”黄煜达重重放下茶杯,“但若考虑江山稳固,那位在世就是个麻烦。”
黄元江眼神闪过一丝迷茫,习惯性抬手挠了挠脑袋。
“是不是很迷茫?感到有些矛盾?”
黄元江懵懵点头。
“那就对了,有矛盾才能激发谋略,有迷茫才会练就心术,最终结果是对的,不忍直视又乐得其见。”
“爹,”黄元江脸色认真点头,“您老要不是年纪大了,今年科举儿子一定给你争取个位置。”
“嗯?”黄煜达抬起了巴掌。
“您别生气,儿子真被你说糊涂了,”黄煜达往后缩了缩,“听半天,也不知您要表达什么。”
“你...唉...”黄煜达一副怒其不争模样,“老子是告诉你,今个所发生的一切,是早已有谋划,而这谋划之人,就是..就是...”
“就是谁?”黄元江一脸好奇,“爹,这人厉害啊,这脑子和咱兄弟有一拼。”
“咳..噗...”
黄煜达一听脸一抖,一口茶就喷了出来,溅了儿子一脸。
“爹,您别激动,”黄元江抹了抹脸,“您还没说这人是谁呢?”
“谋汉华永安,天下太平,遏止祸端隐,能这样帮如今这位的,还能有谁?”
“谁?王妃?”